高连春（签约作家）丨《我的俩舅舅》
亲情如泉水，无须过滤便能清澈见底；亲情似钢铁，经受住火焰煅烧方显出挺直坚硬；亲情是首诗，谱上音律便会产生不同凡响的乐章。在这里，我要向身边的朋友们追忆讲述一下，两位曾经陪伴过我的舅舅及他们拥有家庭对我的人生启迪。
我出生在长白山脚下一座山城，也许儿时镌刻在心灵的烙印是不易忘却的，也许是爸娘偏爱我，给了我一个能记牢事物的灵活脑袋瓜。揩去岁月陈封的尘埃，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了我舅舅相亲时片片落落的情景呢。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记得有一天，我妈牵着我陪伴着穿戴整齐的舅舅，我们同乘坐上一挂常在我家车马客栈住店一位车把式赶的马车，我们来到郊外的一户人家时，妈与舅舅下车走进了这家低矮草屋里，却将我留存在马车上交待给车老板看管着。过了好一阵子，只见舅舅手牵着一位姑娘走出门后，与我妈一同与送行的人们寒喧了几句便都上了车。在马车上我偷偷瞄上了几眼：舅舅领上车的这个女人长得真好看，她身材标致，肤色白里透红，瓜子脸镶嵌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后来便得知了，我们马车拉回的这个女人就是舅舅为我们娶回来的舅妈。当我长大一点时，又从娘口中得知：这位好看的舅妈是位山里的姑娘，有一次她来城里姐姐家串门，在篮球场看上了我的舅舅。第二天，她的姐姐领着她便找上了门，当然，我的舅舅也被这美貌的姑娘所迷住了。
我常听到妈妈讲起她的过去，我妈妈和舅舅小时候非常的苦难。打小就失去父亲，母亲也被生活重担拖压患上了精神疾病，不久改嫁去了他乡。小小的姐弟俩在村上当私塾先生的叔叔关照之下相依为命，过着艰难困苦的生活。起初，娘叔对这一双爹死娘逃的晚辈关照有加，也会尽力而为。后来娘叔染上抽大烟的恶习，就关照得不好且还打起了歪主意。娘叔为了满足毒瘾对钱的需求，他就总往城里跑，贩卖起了家物和山货等兑换现金。在城里常常就留宿在我家的车马客栈。日久生情愫，常来常往之后，娘叔对俺们高氏家族底细也略知一二。娘叔看中了我父亲，于是他便同我爷爷达成了交易。当爷爷给付娘叔一笔不薄的聘礼之后，事隔不久，一辆披红挂彩的铁轱辘牛车就将俺娘从山沟里拉进了城里的高家大院。那一年俺娘她只有16岁。
俺爷爷高澜是位血气方刚且又有勇有谋的山东大汉。当年关内老家连年干旱，遍野焦土，百姓民不聊生。为了活命，爷爷拖家带口率家人飘洋过海闯关东。当逃难至安东（今丹东）境内时，奶奶生下了我父亲，那一年正巧是中国共产党诞生的1921年。当继续向北逃难行至长白山脚下的安图小山城时，爷爷见到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是宜居安家的好地方。便停下逃难的脚步，将家就扎驻在了这小小的山城。后来，爷爷带领着他的三个儿子经过若干年的艰难困苦的创业和努力奋斗，在安图这个县城营建出来了拥有百间客房的车马客栈。父亲与母亲成家不久，爷爷便将车马客栈的管理权让给了他的小儿子一一我的父亲了。我小时候听娘讲过她的一段这么样的往事：她与父亲结婚没有几天，由于太牵挂和思念寄养在叔叔家小她7岁的弟弟，一天早饭之后，她就偷偷溜出家门，一口气走了十多公里的山路，跑回娘家去探视自己的弟弟。当天临近黄昏时分，爸爸带着在一位常住店的车把式赶的一挂马车匆匆赶来了。当爸爸看到妈正给你们的小弟弟缝补衣掛时，我的爸爸落泪了。爸爸随即便同车把式俩人一起将家里值钱的盆盆罐罐，衣物行囊等物品连同我的舅舅统统装进车，全都拉回了高家大院。
我的舅舅随姐嫁进高家大院之后。当年我爸爸便将舅舅送进学堂读书。小舅舅身勤嘴也勤，聪明又伶俐。他除了好好学习功课之外，课余时间还做个帮手，忙上忙下的帮助客找做些事情，舅舅勤快又会来事，讨得高家大院老少都喜欢上了他。我的舅舅打小就不赖，除了学习好，还很有组织能力，他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学生干部。中学毕业后被挑选至某乡当上了共青团乡委书记，两年后舅舅就调任至共青团县委副书记。
人们常说：机遇是为有准备人而准备的。我的小舅舅高挑身材，眉清目秀。不仅人长得好，口才也非常了得。他刚参加工作没几年，有一次吉林省副省长兼延边州委书记朱德海（朝鲜族、延安抗日时期老干部）到安图县视察工作时，县上的领导找到我舅舅说道：小王呀，你年青、朝鲜语说得又流利。这回朱州长来安图视察工作，他年纪大，汉语表达的又不怎么地道，你就跟随陪伴着他几天吧。我的舅舅伴随这位州长在安图视察工作后的不久，一道调令下来了，舅舅到了州府给这位德高望众朝鲜族州长当上贴身秘书了。在大领导身边工作了几年，不满三十岁的舅舅便高升了，他先是被选派到一家果树农场（县团级单位）当副场长。任上几年之后就蝶化成为该农场革委会主任，党委书记。
按常人思维来讲，患难与共的姐弟更是要为弟弟的工作和事业所取得的成就而感到自豪和骄傲的。可后来一提起舅舅来，我的母亲却一直兴奋不起且还有些闷闷不乐的神态。我清晰的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随母亲去州府的延吉市看望新婚燕尔的舅舅。在他家只宿了一夜，第二天早饭后，舅妈当着我们娘俩的面开始数落起舅舅的种种不是来。她说起舅舅无外乎都是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儿，家里物品乱扔乱放；不洗手就吃饭；睡觉有时打呼噜……诸多生活上的陋习。。当姐姐的自然而然地为弟弟袒护了几句，我娘说的话舅母不入耳，也不对她的心思了。可谁知我的这位舅妈真就不近人情世故和顾及脸面了。竟当着我们娘俩的面拆洗起我们盖过的被褥。她的反常举止，气得我娘拉着我就走出了舅家。我跟随娘来到了州委大院，我娘托付门卫帮助通话找来了舅舅，气得铁青面孔的俺娘当场便教训起了他的弟弟，我只还清楚的记得娘冲舅舅说道：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爹和娘！你这可倒好，娶了媳妇忘了姐姐家！你可真是娶了个刁女来家了，以后我们再怎么进你的家门呀。说得舅舅面红耳赤地当场低下了头。打那以后俺娘便同她的这位弟媳结下了梁子，从此之后俩人便鲜有见面了。
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将城里冲击得可谓是千疮百孔。待文革后期高、初中的学校里数届的学生无法升学就业，只好响应党的号召奔向农村去上山下乡。1968年，我两位哥哥都要一起上山下乡了。为了给二个儿子寻找更好的出路，爸爸亲笔写信给舅舅央求能在舅舅所在的农场安置两个儿子就业。吃着高家粮食长大成人的舅舅起初良心未泯，他很快给爸爸复信应充了。过了不长时间，当我长兄兴匆匆去舅家落实工作时，却又遭受到舅妈的强烈反对。后来其结果是俩哥哥去农场工作的夙愿泡了汤。当时这个农场里我舅舅是一把手，我两位兄长去舅所在的农场是应当是易如反掌之事。反之，我舅母两姐姐的两个孩子，他们中学毕业却都去农场上了班。记得我刚上初中时，舅舅心脏病复发挺严重的，为了医治好舅舅的病，好心肠的父亲在乡下朋友处讨弄到一副鹿心脏和一些鹿血粉，派我乘火车上舅家送去。到了舅舅家之后，为了讨好舅妈的开心，我留下回程的车费钱之后，将余出的五元钱递给了舅妈，一刹那间，我看到了接钱时舅妈久违的笑容了。舅妈是长辈，况且她己故去了多年，做为晚辈我也不想耗费更多的笔墨指责和鞭击她人性中的某些缺欠。盖棺定论我的这位舅妈：她生性多疑，心胸狭窄，跋扈冷漠，刻薄刁钻……
人们常说：好妻子如同春风浩荡，家里家外都会鸟语花香。我的那么优秀的舅舅，当初只追求美貌而找到了人性如此不怎么样的妻子，长年累月忍辱负重，他遭受到了极大精神摧残。我的舅舅生命休止符仅仅定格在了47周岁呀。母亲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有什么样的母亲就能出品什么样的子女，我的仨位表弟和表妹无一人升入高等学府，仨人大半生的生活、婚姻、工作、事业都很普普通通。这么多年，他们与其父亲的亲属们基本上都是不来往的，甚至连奶奶、姑姑仙逝也都没有到场……
我的另一位舅舅比我妈大几岁，我从小至大习惯性尊称他为大舅。我的大舅高高大大，白白胖胖像尊慈眉善目的菩萨。大舅不仅貌似菩萨，更有一副菩萨般的好心肠。大舅当过教师、文化人、局长、县委办公室主任。他一生与人为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亲朋好友谁有心里话都愿意与他倾诉，大舅也特别喜欢为他人排忧解难，甘为人梯。好上加好的是大舅找的舅妈她也是顶呱呱的好女人。我的大舅妈1950年抗美援朝期间参军入伍，政治素养强，人品高尚。大舅与大舅妈结婚不久，大舅妈从部队转业就申请来到了大舅所在的县城，先后在人事部门、妇联、宣传部担任领导职务。好心肠的大舅妈被人尊称为县委大院里的邓颖超。我为了更好的写出大舅、大舅妈人性的光辉，特地给表妹发文请求她提供二老的生平和善行善事。表妹回复的微信写道：我爸我妈俩人的一生就是为他人而活着的。记得当年我爸在县文化馆经常去农村普及文化和搞调研工作。交往过的各乡村的农民好友，只要进城就找我爸，我爸还得管吃管住呢。我妈也不例外，当年她在县人事局，因为我家所在的县朝鲜族多，就从外县市引入汉族干部，人家来了除了工作就是需安家，外调来的干部新家里缺啥，只要我妈知道了，就将我家的东西往外捣动送给人家。那一段时间里，几乎每周日都会有外调干部来我家蹭饭的。至于亲朋好友、街坊邻居谁家有个大事小情，若是让我爸妈知道了，准会伸出援手的。照理说我爸是建国前参加工作的，我妈是转业荣誉军人出身，两个人都是吃皇粮的国家公职人员，我们四口之家在县城里生活该能挺不错的呀。可我姐姐还行，她有新衣服穿，我就总捡我姐的旧衣服穿，我印象小时候就没怎么穿过新衣服。说白了，那个年代里，俺家的钱财很大一部分都让我爸妈拿出去支贫了。
我打小就对大舅和大舅妈充满着敬佩之心。大舅妈的娘家距我家所在的县城十几公里处的农场。那一阶段几乎每年春节前后大舅家四口人都要乘坐火车来到我们这里，然后坐上大舅妈娘家人赶来的马车从火车站口被接走。每每回程时，我爸妈都欲留下大舅家四口人住下，并将年节舍不得吃的年货拿出来款待。令我铭记在心的就是我中学即将毕业的1974年的春节，大舅一家四口如约而至又来我家串门。席间大舅问起我：春儿，你今年夏天中学毕业了吧？
我应声到：嗯哪，大舅！
那你下乡得到安图的里四区（山区），那里都是旱田乡村，得天天吃玉米楂子呀。
大舅妈接过大舅的话茬：春儿，不然让你大舅帮你转学到俺家吧，我们的县是平原地区，又是水稻的主产区。大舅与大舅妈的一席话说得我心花怒放起来。
送走大舅家人没几天，我就接到了大舅寄来的转学证，中学的最后学期我就是在大舅家里度过的。临上山下乡的前夕，大舅和大舅妈还专门找我谈了话，大舅说：春儿，过几天你就要下乡了，走上社会这也就标志着你己经成人了。我和你大舅妈商量好了，给你制订个约法三章：一是到农村好好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要向好的农民看齐，不要与品质低下的人混在一起。要学会吃苦，要出工出力好好锤炼自己。二是到农村去之后，不要搞恋爱，早婚早育没有益处，好男儿志在四方，待你今后有好工作，有了事业后准会找到好对象。三是到农村后不要学会抽烟，也不要学会喝酒。
大舅妈听到这时插了一句：男孩子抽烟就别学了，没有一点好处。有应酬喝点小酒也行，千万别养成了酒瘾就行。
我应声答道：大舅、大舅妈我记住了！
下乡的那一天，大舅与大舅妈还给买了一套衣裤和一条毛毯赠送给我，临行时，大舅妈还请假专程送我上了专车……
后来高考上学、毕业分配工作，找对象……我的人生每每的关口都会得到两位老人无微不至的关心与关照。我也始终按大舅与舅妈早些年为我制订约法三章去要求自己。始终没有学会抽烟，平时也不喝酒，有应酬饮酒就点到为止，也没有丝毫的酒瘾陋习。28岁的我，找到女朋友之后没领回家让父母过目，而是先领到大舅和大舅妈眼前的。我25岁从业新闻记者，如今蝶化成为人民作家。我的一生前行的每一步都是韶华年代得到大舅与大舅妈不倦教诲和言传身教。榜样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呀。
悠悠岁月，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斗转星移，似天宇流云飘浮远方。我的舅舅、舅妈、大舅、大舅妈四位长者都已陆续仙逝了。我欲告之文友的是：此文当中我所描述前者的舅舅是我的亲娘舅；后者的大舅则是我的远房舅舅呀。如果你是绿叶，亲情便是那供源源不断养分的枝干；如果你是帆船，亲情便是那推你不断前进直到胜利彼岸的海风。我可亲可敬的大舅和大舅妈虽然故去多年了，两位可亲的长者，就是我芳华时代提供过养分的枝干！两位可敬的亲人，就是推动我前行强劲的海风！
人生天地行，真情驻心间。大舅，大舅妈二老的恩情比天高，似海深。两位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早已在我心中化作了不朽的丰碑！！
文/高连春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高连春，笔名：春之歌，环球华商协会副秘书长，大连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春秋文学特邀作家。几十年的记者生涯期间，发表过累积二百多万文字的数千篇新闻稿件与文学作品。著有《镌刻在心上的往事》、《笔走天涯》两部文学书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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