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粥香飘胡同口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相信大家对这句话并不陌生，这也是我们当地的一句俗语。是说，过了腊八节，很快就要过年了。
每每过年是我们儿时最大的期盼，因为大人们会买一些平时不舍得买的零食给我们，那可是一年中最享受的日子。而腊八节在当地被认为是祈求来年丰收和吉祥的好日子，腊八这天，最常见的就是腊八粥了。腊八粥不但是个时令美食，更是养生佳品，尤其适合在寒冷的天气里保养脾胃。在这天，家家户户都过腊八节，做腊八粥，喝腊八粥，是各地老百姓最传统、也是最讲究的习俗。
关于腊八节喝腊八粥，民间流传着许多传说。有一个穷人家的小孩，小时候给财主放牛，经常吃不饱。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刨了一个老鼠洞，发现了许多杂粮，于是饥饿难耐之下，就把这些粮食煮了吃，感觉味道好美。此后，这个小孩长大当了官，不忘过去艰难岁月，每年都要安排人用五谷杂粮煮粥来喝，并告诫属下、教育子女，不忘过去的艰辛岁月。据说，喝粥这一天正好是腊月初八，此事传到了民间，也就有了喝腊八粥的习俗。
记得小时候，一进腊月，我就去了姥姥家，所以儿时的腊八节大多都是在姥姥家度过的。现在想来，腊八粥当时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垂涎食品，但对姥姥来说，意义可就大了。
那个年代，富裕的人家并不多，就连现在最为普通的桂圆、核桃、红枣、葡萄干这些东西都是没有的，腊八粥的食材也就是些自己种植的五谷杂粮。别人家熬制腊八粥也就两三种食材，而姥姥的腊八粥却十分讲究，小米、绿豆、黄豆、花生、豌豆、红枣、芝麻、白豆，缺一不可。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她做粥也不只是为了自己喝，而是熬一大锅，分给街坊邻居。姥姥一向乐善好施，那已是她的习惯了。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问姥姥时，姥姥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姥姥做腊八粥，从腊月初七的下午，就开始忙开了，拣豆子、洗红枣、剥花生，捞小米......我在一旁看着姥姥忙碌的样子，兴奋极了。
那时，村里没有电灯，腊八的天明得晚，黑得早。一大早，姥姥就点上煤油灯开始忙开了。我也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在一边碍事拌脚地和姥姥忙活着。能得到姥姥的重用，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就见姥姥把大锅添满水，把头天提前泡好的各种豆子、花生、红枣放进了锅，然后蹲在灶门前开始生火。柴火因为霜雪，变得很潮，炝得姥姥蹲在灶前直咳嗽，我在姥姥身后轻轻地为她拍着背。灶火渐渐升起来了，姥姥的喘息声也平静了很多。灶火越来越旺，照得姥姥的脸红红的。姥姥饱经风霜的脸，由于心情大好，显得红润了许多。我静静地坐着，姥姥一边烧火，一边为我扎头发。
“小辫辫儿呀，是个什么辫儿？一个朝天辫儿呀，一个羊角辫儿。我家的小妮妮呀，什么也不爱，扎个两只蝴蝶，飞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上升的热气带着诱人的香味儿，从秸秆串制的锅盖底下钻出来。姥姥起身打开锅盖，锅里的五谷都乐开了花，正翻着滚儿向我们招手呢！我站在旁边一边拍手，一边不眨眼地看着。姥姥搅了搅锅，又把锅盖盖上了。就这样，锅里的香味儿越来越浓。太阳出来了，一锅稠稠的腊八粥在姥姥小脚不停地挪动下做成了。
姥姥家的南墙上，有个四四方方的洞，四周用木板镶着。平时，里面放一只小花碗，我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只见姥姥把饭桌搬到门外的南墙根底下放好，在饭桌正中摆了一大碗腊八粥。姥姥又把香点上，插到墙上的小花碗里，然后跪下烧纸，磕头。这个过程既严肃，又神秘，姥姥没说一句话，我看得傻傻的。后来，姥姥告诉我，墙上那个洞叫神龛，是用来祈福的。祈福要心诚，乱说话是对佛祖的不敬。一旦佛祖怪罪，这次祈福就不灵验了。这次祈福的大意是，让佛祖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吉祥如意，来年有个好收成。
祈福完毕，姥姥找来大碗，把粥盛好后，开始出门了。农村的老家，胡同很多，长长的胡同，一条足有二三百米吧。胡同里没人，只有我和姥姥两个。胡同里的风很冷，嗖嗖地直往袄领子里钻。太阳已经出来了，照在脸上很温暖。姥姥走得很快，生怕粥凉了，我在后面急急地追着。
你猜姥姥这是在干嘛？姥姥这是在给自己尊敬的长辈送粥呢。粥送去后，得到的全是一些称赞的话：
“今年，你家收成真不错。”
“一家老少全是勤快人啊。”
“你煮的粥好香啊！”
“这是小外甥女吧？长得好漂亮啊。”
走出门后，姥姥更高兴了，走得更快。我跑得满头大汗，“咯咯”地笑着，生怕姥姥把我落下。回到家不等我喘口匀称气，姥姥把所有碗排成一行放在灶台上，盛满后，开始下令了。小姨被安排送西胡同，我被安排送东胡同，送完后回家喝粥。就这样，我和小姨又马不停蹄地跑开了......
粥终于送完了，姥爷和舅舅们也都起床了，我们一家围着桌子喝粥。大家坐好后相视一笑，姥姥的教导一如既往。大致意思是，今年收成不错，一家人劳动一年也都辛苦了。只要付出就有回报，勤快就会有好日子过。以后，都要好好干，来年又会是个大丰收，咱就不愁吃，不愁穿，更不用愁你们找不上媳妇了......
姥姥勤俭持家、尊敬长辈、和睦邻里的品格，始终影响着她的儿女。又是一年腊八节，多想再回一趟胡同里的姥姥家，再看一眼走东门串西门的小脚姥姥，再喝一碗飘香的腊八粥......
作者：张延霞，山东省东营市河口区新户镇人，热爱文学，喜欢写作。曾在市级报纸发表过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