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杨海云《无影神偷戏狗官》
文/杨海云
【作者简介】杨海云，曾用名杨韦华，笔名临风把酒、枫林子、天然。自幼酷爱文学，尤长真情散文，被同道中人戏称为“艳情派散文”，自成一体。有小说、故事、散文、报告文学、论文、通讯等作品在《广元日报》《广元电视报》《广元文学等报刊发表。著有散文集《心似莲花开》。现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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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明朝有个贪官叫莫仁义，此人不学无术，贪婪成性。花钱买了个杭州知府后，更是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不择手段大肆搜刮民间金银财宝。杭州百姓深受其害，无不对他切齿痛恨，背地里都叫他“没仁义狗官”！
“没仁义”作恶多端，也自知神目有电，十分害怕有朝一日遭报应。因此他除了朝晚烧香拜佛意图暗室欺心外，还有一招就是贿财宝舍金银攀荣附贵。时大奸臣严嵩把持朝政，一手遮天，权热势炽。他顾不得心疼银子，把十万金银和大量古玩字画送进严府，几经周折终于被严贼收为干儿。如此一来，他自认为有了天底下最大的靠山，恰似跌了一跤却拾了个金娃娃，喜得鼻孔朝天，叫府役和奴才只去城里城外四处张扬，要叫杭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觉得自家的猫儿狗儿也带了许多的相家气了。
这一天，他正在知府后院宴请狐朋狗友。席前，十六个体态轻盈的舞妓正伴随悠扬的鼓乐翩翩起舞；席间，觥筹交错中，浓妆艳抹的歌妓或嬉笑妖娆投怀送抱，或轻拈牙板婉转歌喉。真是好一幅群丑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图！正得意时，知府管家从门外疾步进来，俯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脸色陡变，讶然挥手。待歌停舞止，他慌慌张张拱手离席：“敝府今日突有急事，诸位且回，容他日再设宴陪罪！”众人皆道：“大人请自便，我等已酒足饭饱，尽兴矣！”
莫仁义换上官袍，匆匆忙忙来到客厅。
厅上早有一青年公子英气逼人，背负双手昂然而立。莫仁义心虚胆寒，颤声相问：“赵公子大驾光临，令敝府篷壁生辉！只不知公子自京城风尘仆仆远道而来，有何见教？”
青年公子叫赵英麒，是当朝戍边大将赵宝忠的长子。赵将军戍边有功，名震朝野，就是严嵩有时也要惧他三分。英麒早知狗官为人，不屑看他，冷冷道：“知府大人，我既是远道专程而来，就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大人知道，家父与杨侍郎是世交，我与杨家小姐素娘自小亦有婚约。只是杨家被奸人陷害，满门除素娘逃脱外皆未幸免！今圣上大赦天下，素娘已是无罪。我寻她多日，近日才听说她先是流落杭州，无奈入了青楼，最后被大人买入府中欲纳为小妾。我今带足金银珠宝前来，就是要为素娘赎身，还望大人成全！”
莫仁义听得公子一席话，冷汗直冒，双股微颤，半晌竟口不能言。
原来，他半月前去逛杭州城最有名的妓院“依红楼”，鸨母直接把他领到了二楼一间绣房。那鸨母要讨好，媚笑着对他说：“大人，这位姑娘可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她叫素娘，因是个犯身，再无处可投，才流落青楼。论容貌可谓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论才华吟诗作赋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只是冷若冰霜，难得一笑，来到我这依红楼已经半年，犹是买艺不买身，叫我少赚取了许多的银子！今天如能入了大人慧眼，大人尽管好好享用！大人随便赏老身几吊茶酒钱便可……”
莫仁义知她见钱眼开，不耐烦地掏出一锭白银扔给她。鸨母知趣地离开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睁开老色眼，贪婪地打量起眼前的美人来。但见红烛下的素娘青鬓螺结，湘裙款摆，恰便是太真揽衣徘徊，又好比洛神凌波冉冉！直把个风月老手莫仁义看和眼花缭乱，骨酥筋软，涎流三尺，再挪不动半步！可是任凭他怎样威胁利诱，素娘死也不从。回到府衙，他恼羞成怒，想杨家就是因与干爹严嵩作对才被满门抄斩，如今素娘是个犯身，再无人替她作主。他无所顾及令人将素娘抢回府来，欲强纳为妾。就在他大摆纳妾婚宴，欲强入洞房成其好事之际，一黑衣人从房梁上飞身而下。莫仁义惊吓得鬼哭狼嚎，待众衙役和奴仆蜂拥而来时，黑衣人抵敌不住，携一布包飘然上房，穿房越脊而去。混乱中，素娘为保名节坠楼身亡！事后查知，那黑衣人偷走了北宋张择端的名画《清明上河图》。那是莫仁义重金求购，准备严嵩大寿时送的厚礼。
莫仁义人财两空，又羞又恼。现在赵公子又来向他要人，他如何不又惊又怕？但事已至此，老奸巨滑的他开始百般抵赖，并搬出他干爹严嵩来：“赵大公子明鉴，最近两月我一直都在相府忙着准备干爹的大寿，恨不能有分身之术，哪还有什么闲心纳妾？公子若不信，可直接去相府相问！”
英麒也只是听说，手中并无确凿证据。现在见狗官抬出严老贼来压他，想到父亲与严嵩虽同朝为臣，但一忠一奸，正邪难容，若惹恼了严贼，恐对父不利，小不忍则乱大谋。思前想后，唯有忍一时之气从长计议。他手抚腰间长剑，恨声道：“知府大人，最好是你没有见过素娘！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的！”说完拂衣而去。
接连数天，英麒都在城中四处打听，却没有素娘半点消息。他孤心茫茫，长剑空弹，只得独自一人在客居的小店饮闷酒，小斯福儿站在一旁小心伺候。想到素娘凄惨的身世，如今千里寻来，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不觉悲从中来。正凄惶处，从门外大步走进一个人来。此人生得身材精小，胆气猛壮。他竟直走到英麒的桌前，也不言语，抓起盘中肉就啃，端起壶中酒就喝，全不顾英麒惊骇福儿生气。牛饮猛吃一气大约醉饱了，方对英麒咧嘴一笑：“赵公子见笑了！请借一步说话。”英麒见他行为怪异，举止不羁，知是侠义之客，倒也不疑。同到二楼客房，英麒让福儿守在门外，关上门来施礼道：“侠士尊姓大名？请问如何知在下贱名？”
“公子不必多礼！在下江湖人称无影神偷的便是。我已跟踪公子数日，知道公子要寻何人。”一听名号，英麒立即惊喜不已！这无影神偷在江湖传名已久，他武艺虽非一流，但却身怀神偷绝技。飞檐走壁，盘梁绕柱，轻若飞鸿。更让人叫绝的是，他能随机应变，见景生情，撮口能为鸡犬狸鼠之声，拍手可作箫鼓丝弦之弄。每逢偷盗遇警之际，则以此绝技掩之，常收奇效！
英麒重施大礼：“久仰神偷威名，今日得见尊颜实属三生有幸，只觉相见恨晚！”
神偷慌忙回礼：“赵公子名门之后，武艺高强，英俊倜傥，在下久欲相识，只是机缘不巧！今见公子携千金爬山涉水，原为赎救心爱之人，实是天下少见之重情重义的多情公子！只是……只是……”
英麒见他言至此眼中已垂下泪来，顿感不祥：“侠士，莫非……莫非素娘她……她已遇不测？”
神偷拭泪相答：“公子，正是！”
原来，神偷久知“没仁义”那狗官认奸贼，贪民脂，无恶不作，早想寻他麻烦。那日，探得狗官寻了一幅珍贵名画要在严嵩大寿时送上，且为防万一，狡猾地将此画交由最宠爱的三姨太保管。神偷便趁他纳妾摆宴之机潜入府内伏于暗处，单等夜深人静寻机下手。正伏时，忽听府中两小丫环悄悄交谈。一个说：“我们老爷真坏，已经有三妻四妾了，还要纳妾！”另一个说：“听说那小姐原是侍郎家千金，全家被杀，她只身逃出，如今又这般命苦！”神偷至此方知狗官强纳之妾就是素娘，他愈加气愤难平，便打算先盗出画再寻机救出素娘。
趁众人在前庭喝酒热闹之机，他蹑步来到三姨太房前。他舌尖探路，先添破窗纸隔窗望去，黑影里隐约见床上一男一女正干那苟且之事。那一男一女正是三姨太和府中一年轻门客。三姨太不满莫仁义逛妓院又强纳小妾，主动勾引了那门客。趁二人云雨颠狂，神偷转身到门前，从怀中先摸出一柄牛耳尖刀，探进门隙轻轻拨去门栓，猫腰潜至床边。见三姨太枕下有一包裹，便知是那画。
正欲下手，忽听三姨太惊道：“哪儿响？敢是有贼！”大凡偷鸡摸狗的人最是心虚！神偷毫不慌乱，仍伏于床边，一撮口就有了“吱吱”几声惟妙惟肖的鼠叫。门客悄悄安抚三姨太：“堂堂知府衙门哪会有贼？是公老鼠在追母老鼠呢！”就在两人疑神疑鬼的时候，神偷已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两张纸条，上面都写有自己的名号“无影神偷”。他无声掀开帐子，把口水往一张条上抹了，先“啪”地拍在门客的光背上，又将另一张也抹了口水再“啪”地拍在三姨太额上。门客虽是背痛，但以为三姨太玩他，便转身去搂她：“你把什么粘拍在我背上？想是你还没有吃饱，想再要我一次！”三姨太嗔怪道：“冤家，明明是你粘拍了我，反赖我！”两人相互猜疑戏闹时，神偷早已得手。
他潜出门负画飞身到了莫仁义洞房，正见狗官欲对素娘强下毒手，便挺身而出。无奈莫府爪牙甚众，抵敌不过，他只得携画离去，眼睁睁任刚烈的素娘跳楼全节！
听说素娘已芳魂一缕随风散，英麒早已泪流满面。猛然，他长啸一声拨剑而起，怒道：“我这就去杀那狗官，替素娘报仇！”
无影神偷倏地起身相拦：“赵公子，不可草率行事！当朝宰相严嵩弄奸专权，其势炽天。莫狗官虽认贼为爹，为虎作伥，然不过当道一爪牙尔！公子虽杀之甚易，但打狗欺主，倘若因此惹恼了严贼，他必将想方设法加害公子和赵大将军。公子，你我虽萍水相逢，却义气相投惺惺互惜！我今有一言相告，不知公子可愿听否？”
英麒见神偷这般肝胆相照，不由将剑入鞘：“侠士但讲无妨！”
神偷面色凝重地说：“严贼势大，要扳倒他，唯有依仗你父亲和朝中几位忠臣。我现在将《清明上河图》交给你，你拿着它去见那狗官，称是从我处所得，要用它换取素娘的尸骨运回京城厚葬。这样做一来可以了你对素娘的一片痴情，二来可以麻痹狗官和奸贼，以图日后你能完成铺你父辈除奸去佞的重任！这莫仁义就交给我，我管教他数月之内丢官丧命！”
英麒见神偷深明大义，思谋周详，不由感佩交加：“侠士大恩不言报，大义不言谢！我自会依你所言忍辱负重，待机而动，定取那奸贼狗命为天下黎民百姓除害！”
两人洒泪而别后，英麒携画再登知府衙门。名画被盗之后，莫仁义欲治三姨太之罪，三姨太为防奸情败露赶紧交上神偷留下的一张纸条，他方知是无影神偷所为，却奈何不得。今见画在赵公子手上，公子不仅不能将他怎样，而且愿意以画换尸，他正求之不得，于是立即命人掘出素娘未寒尸骨。英麒钢牙咬碎，暗吞血泪，但却什么也没有说，只将素娘装殓便起程回京。
莫仁义怕夜长梦多，将画用锦囊盛了连夜送往相府。严嵩见了画，喜上眉梢，连连夸奖莫仁义知道孝敬。狗官见他干爹如获至宝，愈发得意忘形：“干爹，您大寿时我再送一坛十年陈酿相贺！”说得老贼更是心花怒放！须知那坛美酒是他千方百计搜遍全杭州城得来的，自然花费了不少的心血。
第二天就是严嵩的寿日了，狗官知赵公子和神偷都要与他作对，便将那坛酒放在书桌上，命两个府衙坐在桌旁整夜守护，以备万无一失。岂知这如何瞒得过消息灵通的神偷！是夜，五更已近，两个看守衙役睡意上来，上眼皮不断打着下眼皮。就在这时，早已伏在房上的神偷轻轻揭去一块瓦，探下一根可以伸缩的细长的银管，无声插入酒瓮，美美地吸饮起来。须叟，坛中酒尽，他将随身水囊取下，用口再把水从银管一一送入坛中。估计差不多了，把银管收回，在管底抹了松香再放下，轻巧地把插破的小隙补上。神偷收回银管，盖上房瓦，神不知鬼不觉飞身离去。
天明，两衙役见酒坛原封未动，书房门窗依旧紧闭，便放心交了差事。严嵩寿宴上，狗官献媚地送上“美酒”。正等着领赏呢，那知严嵩喝了一口后勃然大怒，喝声：“愚蠢小儿，竟敢以浊水充美酒戏弄老夫！给我撵了出去！”
被撵出的莫仁义正惶惶不可终日，岂料又大祸临头。原来寿宴上严嵩喝了浊水，大触霉头，撵出莫仁义后，为挽回颜面，就把那幅《清明上河图》拿出来在众人面前炫耀。宾客中有一人是古玩收藏家，观画后说此是赝品。严嵩不信，那人指着画说：“大人你看，画上那麻雀一只脚丫却踩了两片瓦，这是张择端这样的大画家不可能犯的常识性错误！”众人一看，果然如此。严嵩这下气得七窍生烟，立即下令把莫仁义拿进大狱。狗官在狱中自知此次如不蚀财消灾，定是在劫难逃。于是他买通狱卒，让三姨太拿出百万金银送给严嵩，才得以保命出来。
狗官出狱后，明白是神偷将画早已偷梁换，恨不能将他置之死地，派出大批差役四处捉拿神偷。岂知神偷见狗官舍得使钱，又保住了狗命，便又思一计，必欲要他性命。
这夜，月黑风高，无影神偷要卖弄本领，他三入知府衙门。悄无声息潜到狗官床前，见莫仁义和三姨太分睡两头睡得正死。他艺高人胆大，先在三姨太手臂上轻轻捶了一拳。三姨太猛然惊醒，尖声叫：“是谁？”神偷暗笑，也不缩手，任由她乱中一把抓住胳膊后，他才又迅速用另一只手抓住狗官的一只脚，仍一动不动在床边伏着。三姨太见抓住了人，更加惊恐：“老爷啊，有贼！”狗官被惊醒，觉得脚被抓住，以为是三姨太黑暗中不辨东西慌乱所为，便喝道：“你抓的是我，快松手！”三姨太被他一喝，以为是莫仁义惊了她，赶紧将手松开。神偷也同时缩回双手，又一撮口发出几声猫叫。狗官不满三姨太：“是老猫打架，也值得你大惊小怪？这几日我诸事不顺，烦死了。快睡吧，过几天我们还要想办法让干爹消气呢！”电光火石间，神偷早已将床头柜里的知府官印盗走。
第二天，整个杭州上下都在传一个惊人的消息：“没仁义”狗官的官印丢了！
消息传到相府，严贼又惊又怒，派人前去索印。莫狗官哪里还拿得出！明朝律例甚严，做官的丢了官印就是丢了性命。这回干爹也保不了干儿子的命了，严贼只好向皇上奏明，圣上龙颜大怒，下圣旨判了莫仁义死罪。
狗官莫仁义死了，杭州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奸贼严嵩的命运也没有好到哪里！时隔不久，在英麒辅助下，赵将军和几位大臣们不断参本奏严嵩罪状，皇帝也终于看清了严嵩的野心，下圣旨抄斩严贼九族。神偷和赵公子帮助御林军包围相府，与严贼死党展开殊死激战。最后，英麒仗剑飞身杀入重围，直取了奸贼狗头！
从此，“神偷戏狗官，侠义除奸佞”的故事便在江湖上传扬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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