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大赛丨35号作品】田亚非《名师之死》
文/田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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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故事从哪开始呢?嗯,就从他评上名师那天吧。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那天,礼堂里坐满了人,主席台上“热烈庆祝第23个教师节暨市名师表彰大会”的横幅,在明亮的灯光下耀眼夺目。音乐激扬,每一个与会者都精神抖擞。多家媒体的记者在抓紧时间调整照相的角度,或者看手里的采访提纲。
他坐在学校的领导班子中间,郭校长激动地握着他的手:“小徐啊,你真是我们X中的骄傲!你是全市最年轻的名师,因为你,学校的知名度又上了一大截啊!我的眼光没有错,没有错!当年从师范院校里把你提走,是我最正确的选择!”
他点头,微笑,他激动,骄傲,这么多年的忘命工作,终于有了回报。把作为竞争对手的兄弟学校甩在身后,他由衷地高兴。
领奖台上,在闪烁的镁光灯下,透过礼堂后的窗户望出去,他好像看到了遥远的大山深处,年迈的父母捧着这次的2000元奖金,还有胸前的这朵大红花,被乡邻们簇拥着奔走相告,一行热泪涌了下来。
评上名师后,他更忙了,也更有劲了。身子犹如一台发动的马达,上课,改作业,指导青年老师上课赛课,办讲座,上观摩课,组织教研活动,写论文,和学生谈心,与家长沟通,似乎,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家。
直到那天晚上……
检查完全班学生就寝后,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远远的,楼下,他看到妻子捧着一把鲜花,牵着儿子从一辆豪车里下来,儿子手里提着一个大蛋糕。
妻子娇笑着和车里的男子说着什么。
他正要冲过去,车子已经一溜烟跑了。
他跑上前去,一把扯掉妻子手里的鲜花,扔在地上,忿忿地责问道“车里的男人是谁?”
妻子满脸惊惶。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儿子提着的蛋糕上,很精美,红色的字刺痛了他的眼睛“特别的爱”。
看着他的眼神,5岁的儿子护着蛋糕后退了一步,“你不要弄烂了,很好吃的。”
妻子回过神来,生气而又委屈地说:“怎么,你不给我过生日,还不允许别人给我过吗?”
他抡起了手掌。看到她眼里渐渐涌出的泪花,他缓缓地把手放了下去。
身后的楼栋里,有人从窗户里探出了脑袋。
他转身走了。
那个晚上,他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夜。地上,躺着一地的烟头。
第二天晚上,他上了一节晚自习就急匆匆地赶回家里。
家里黑漆漆的。
打开灯,他看到茶几上赫然摆着一张“离婚协议”。最后一排,留有一个账号,给儿子打生活费用。
手里的蛋糕和首饰盒“啪”地一下掉到了地上。
他给妻子打电话,手机关机。
他寻找了一个晚上,没有结果。
天亮了,他心力交瘁地赶到学校。上完课后,请好了假,他准备到妻子乡下的娘家看看。
刚走出教学楼,一个青年教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徐老师,我的教案又被推翻了,还有两个星期就要赛了,怎么办啊?麻烦你给我指点下,开课我从这个点切入行不行?”
看着小张老师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想起了刚参加赛课的自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他和小张一道扎进课中,反复打磨,根本顾不上自己心中的阴晴圆缺。
赛课结束了。看着小张上台捧着金灿灿的奖状,他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当他站在妻子娘家院前时,已经人去屋空。
后来多方打听,无果,他放弃了寻找。
接下来,是他自己的赛场。
他接手的这一届全是名流权贵的子弟。
自他接手高三班主任后,他不断刷新自己的成绩,上届重本率100℅,清华北大竟然上了12个,这创造了当地的高考神话,“徐清北”的名号不胫而走。市里的优秀小学毕业生都以成为他的学生为目标。
人事安排的当天,郭校长特地把他喊到办公室,给他说,这个班的担子特重,几户每个孩子都有来头,要么是区县的中考状元,要么有背景,都是冲他来的,学校顶不住。
郭校长最后的话是“至少也要保住上届的成绩。学校看好你,我相信你!”
他慢慢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从此,100℅和12这两个数字像两座大山,压在他的心里。
他不敢有一分钟的懈怠。
大到每个孩子哪个方面的知识点薄弱,小到其他班级的哪个小子对班上哪个女生心怀鬼胎,他都了如指掌。
他有他的应对之策。每个孩子薄弱的知识点,他会记录在册,然后在夜深人静时出专项练习题;当“坏”小子要有所行动时,他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女孩子身边,一双威严如电的眼睛,令男孩落荒而逃。
他对班上的女生说:“我们19班的女生是人间凤凰,你们的白马王子在名牌大学里等着呢,怎么可以因为岔路上的一点小风景就偏离人生航道?”
班上的女生也的确牛,每次学校测查,狂揽前五名,文艺演出,体育竞技,演讲辩论,都出类拔萃。所以19班女生穿过校园时,都是挺着身板,伸长脖子,像一只只骄傲的天鹅。
办公室里,一位女教师正情绪激昂地批评一个高个子男生。好半天过去了,女老师才停下来。在男孩走出办公室后,她幽长地叹了口气,埋头办公的老师们都看向了她。
“这家伙真不争气啊!在班上说了好多遍,不要去招惹19班的女生,你看,这不,徐老师已向我提出严正抗议了!”
“哦……”老师们打趣地笑了。
“这小子至少也是浙大南大的料啊,干嘛要去讨那份无趣!其实,我们班的女生也不错呀!”
“哦……”办公室里又响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晚上开始失眠,或者做噩梦。
他常常梦见自己的粉笔无论怎样也落不到黑板上去,或者无论怎样用力都写不起字;或者考试了,他带领他的学生们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考室;有时梦见自己走在悬崖边上,脚下一滑,就往无底的深渊坠去,他想抓,什么也抓不住,于是大叫,从叫声中醒来后,全身冷汗淋淋。
他的头发也开始一缕缕地掉,说话有时竟词不达意。解题的速度明显赶不上以前,甚至有时站在讲台前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怎样入手。
学生们渐渐有了微词。
看他独身一人,周围的热心人开始给他介绍对象。
可是,他哪有时间去恋爱,就凭第一次接触就下了定论,阿桂太冷,阿芳太土,阿萍太俗,阿香太艳,阿云太闷。
渐渐地,人们也不给介绍了。
他自己也忘了这件事。
课堂上,他正聚精会神地讲课,突然瞥见最后一排一个高个子男生趴在桌上睡觉。
这是刚转来的一个新生。
班上陆续转了很多个,教室门都快关不到了。
他边讲边走过去,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男生睁开惺忪的眼睛,一脸美梦被打扰的不满:“干嘛吗?”
他严肃地说:“这位同学,高考还有多久?你还睡得着啊?”
“我睡不睡得着管你什么事?”男生不满地把头转向一边。
“要睡回家睡去,这间教室可不是拿你睡觉的!”他提高了音量。
“我想睡就睡,你管得着吗?搞笑!”男生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看着男生高昂的脑袋,他心里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了起来,扔下几个字“不知春秋!”
男孩不屑地看着他“我高兴,怎么着?”
“你!”他一个耳光甩过去,“不学就滚出去!”
男生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比他还高半个脑袋,“妈的,竟敢打我!”
伸出一拳,直直打向他的胸口。
他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撞到了几排桌子。
“徐老师!”在一片惊呼声中,他跌坐在了地上。
“滚就滚,哼!”男生拎起书包,怒气冲冲地出了教室。
他在地上摸索着找高度近视眼镜,一位好心的女生从两个桌腿间帮他找到了。
他起来整了整衣衫,长吁了一口气,缓步走到讲台上,两只手撑着讲台,沉重地垂着头。
几分钟后。
“砰砰砰”教导主任出现在门口。
“徐老师,你来一下!”主任一脸凝重地把他带到了副校长办公室。
“徐老师啊!你刚才打人了对不对?”林校长同样的满脸凝重。“哎呀,你惹上事啦!你打的那学生舅舅是报社的社长,刚打电话来指责学校,并说要把这事抖到报上去!”
“我,他,我实在是太气愤了!再说,他也推了我的呀!”
“是不是你先动的手?叫我怎么说你!师风师德抓得这么紧,你怎么竟然敢伸手啊!学生打你,现在来说问题还真不很严重,可你是老师啊,怎么可以打人啦!郭校长又不在,这可这么办呢!真捅出去了,学校声誉……不敢想啊!”
主任冷静地说道:“我看,一边给郭校长打电话,一边想办法按住这事,第一时间去学生家看看,看赔个礼行不行。”
“什么?我……”
“好!就这么办!我什么我,现在要以学校利益为重,你不要有情绪啊,你的事后一步再说。”林校长迅速做了决断“刘主任,你马上给郭校长汇报,徐老师,赶快查出该生家庭住址,我们过去一趟。”
半个小时后,他们提着水果出现在一个高档别墅区里。
经过门口保安的层层盘查,出租车七弯八拐后,终于停在了一栋法式别墅前。
他们对望一眼后,他上前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一位中年妇女森然立在那。
林校长堆起笑脸,跨前一步:“家长您好,我是X中的……”
“没什么好说的!就等着见明天的报纸吧!”她返身关上了房门。
要不是林校长退得快,鼻子可能会短了半截。
他又上去摁了摁门铃。
林校长拦住了他:“再按,她报警了就更麻烦。这样,你守在这,看学生爸爸回来了,你能否给他说明一下,我回去再从其他渠道想办法。”
林校长走了,他一个人站在门前。久了,脚有些酸软,他就坐到不远处的花坛上,死死地盯住前面的路。
他想起车上林校长说的:“这些公子哥儿,去处早就想好了,你何必那样较真嘛!”他悔呀,可是,坐在自己的教室里,怎么可能做到熟视无睹呢?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打着盹,突然接到了电话,是林校长打来的,已经深夜1点钟了,“你可以走了,这边找了报社的分管领导,终于按下来了,唉!”电话里,他听到了那边嘈杂的歌声。
他摇摇晃晃地走了。
第二天,宣布了他的处理,记过,并离开这个班。
他很愕然,主任悄悄告诉他,是报社社长怕他报复,坚决要求这样的结果。
接下来,学校安排他打游击,顶顶缺。
他的失眠更严重了,甚至出现了幻听,随时都听到有人在叫他。有时在黑板上板书,突然冲出教室,说有人在叫他,或者转过头,问刚才谁在叫我?
学生们有点怕他了。
学校找他谈话,建议他回去休息一段时间。休息,意味着只拿基本工资,想到接来同住的父母体弱多病,房贷,还有读大学的儿子,他急忙摇头。
正僵着,后勤主任在郭校长耳边悄悄说:“后勤还差一个人。”
最后,他负责晚上巡视校园,以及打理学校花草。
夜晚,在安静的校园里行走,他觉得心里莫名地踏实。这个曾经让他充满希望和激情的地方,一草一木都很亲切。重要的是,他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他。他觉得自己呆在一个安全的壳里。
又一个夜晚,下晚自习的铃声响了,他一如既往地在角落里巡视。
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突然,一阵轻微地啜泣声传来,他一惊,急忙赶过去。在操场边浑黄的路灯下,他看到一个矮矮胖胖的女生正背靠着树干低声哭泣。
这不是班上的小奇吗?
她是从一个偏远的县里考来的,据说是当年县里的中考状元,但一到这个班上,她的优势就不那么明显了,排名在中间,重要的是她的那口方言,全班同学暗暗觉得好笑,还有她的穿着,有的同学背地里叫她“复古女神”,因为无论穿什么,都有一种过去式的感觉,为此,他多次批评这一风气,明着暗着给她一些鼓励,
“小奇,你怎么啦?”
女生抬起头,勉强克制住了啜泣。
“徐老师,我?”她忍不住又哭了。
他搓着双手,试着安慰她。
终于,她停了下来。“徐老师,自从您走后,我的成绩一落千丈。新来的班主任夏老师数学语速很快,我越来越跟不上了。并且,我一到考试就紧张,考前一晚整夜都睡不着。这次月测,我数学格都没及,我考了全班……最后一名。”
她说完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你没找夏老师沟通吗?把你的问题反映给他呀。”
女孩犹豫了一下,“我感觉,他好像不大喜欢我,我问过几次题,他似乎有点不耐烦。”
他沉思了一下,“要不,我明天找他谈谈。你快回寝室吧。”
女孩感激地离去了。
他又出现在了办公室里。
“夏老师,您看这个问题……”他诚恳地对坐在原来自己位置上的男老师说。
男老师半天才从作业本上抬起头,眼睛微笑着看向他“徐老师,你可能忘了,我们是同一年进的这所学校,只不过,没你行,评上名师。你如果觉得不放心的话,要不找学校又来坐这把椅子?”
他讪讪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小奇这个女生有点特别……”
办公室的空气变得诡异起来。
“是吗?你觉得她特别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小张老师过来拉着他说,“走,徐老师,到我班上去,我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呢。”
还没出门,一位女老师的声音响起“我说老夏,你可要把你们19班的女生保护好哟,我班的坏小子们又蠢蠢欲动了。”
晚上,下自习后,小奇满怀期待地跑过来:“徐老师,你给夏老师说了吗?”
他有点难过,“夏老师有点忙,要不,我给你补补吧。”
“太好了!”小奇的脸上绽放出了光彩,“我每晚下自习了就在教室等你。”
他想到了那双含笑的眼睛,“就在这里吧,教室里亮着灯,不好。”
“好的!谢谢您徐老师!”她憨憨地笑道。
他也笑了,还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就这样,他每晚就寝前在路灯下给她补半个小时。
她不断报告好消息,成绩逐步上升,有次竟考了142。
看着她越来越有信心,他也由衷地感到高兴。
一个月后的某天,他正在修剪花枝,一位老师来叫他。
当他跨进学生处办公室时,吃了一惊,坐了一屋子的人,郭校长也在。
小奇站在正中间,使劲地垂着头,一头短发遮住了脸。
“啪!”郭校长把一个日记本扔到他面前的桌上,“你看看吧!”
他忐忑地拿起来,只见扉页上画着一幅画,正是他晚上在路灯下给小奇补课的画面,旁边还配着一首诗:
你是一道光,
穿过黑夜的苍茫,
我将迎光飞翔,
骄傲地站在你的身旁。
他犹如五雷轰顶。看看身边的小奇,头似乎垂得更低了。
他看到那双含笑的眼睛,正饶有趣味地看向他。
“这——怎么发现的?”他问得有点艰难。
“是下床的女生捡到的。我觉得应该引起重视,就交到了学生处,徐老师,你看我处理得恰不恰当呢?”
一屋的人都冷冷地望着他,特别是长椅上的一对农民工父子,更是恨恨地盯着他。
他感觉到了身边的女孩在发抖。
他吞了一下口水,“是我……误导了她。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妈的!你个混账!”长椅上的青年蹦了起来。
“哥!”小奇惊恐地叫道。
“好了,事情大概我们清楚了,你们先回吧。夏老师早点给这个同学办好转学手续。我们会做处理的。”郭校长对家长说。
其他老师把还在骂骂咧咧的哥哥送了出去,那位家长一直沉默着。
在他们出去很远了,他突然跑出去喊道:“小奇,一定要集中精神冲过高考!不要趴下了!”
哥哥朝他挥起了拳头“人渣!离我妹远点!”
终于安静下来了。
屋里就只剩他和郭校长。
他们都没有说话。
很长时间过去了,郭校长长叹一口气站起来,“也许,我是看走眼了。你好好反省一下,准备接受处分吧。”
看着郭校长离去的背影,他一拳击在了桌子上。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赶。
下雨了。脸上冰凉冰凉的。
要到小区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想到了门后两双苍老而又期待的眼睛。
他返身向街头的一个小酒馆走去。
两个小时候后,他满身酒气,踉踉跄跄地走在大街上。
路过一个粉红色光线的按摩店,一个年轻的女子温柔地朝他招手“你喝多了,下着雨呢!进来避避雨吧!”
她的笑真好看,多久没人对自己这样笑了?他不由得停了下来。
一双纤细的小手伸了过来,接着,一具温软的身体攀了上来。
半个小时后,按摩店里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
一辆摩托车飞驰而来,车上走下两个壮汉,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从屋里被踢飞到街上。殴打还在继续。
过路的行人看不下去了,报了警。
他鼻青脸肿地出现在派出所里。做完了笔录,警察严厉地对他说“你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罚款3000。”
“3000?我身上哪来那么多?”
旁边的温柔女此刻一点也不温柔:“刚才喊他给1000都说没有,这穷酸样,也真是……”
警察瞪了她一眼,她马上把嘴巴闭上了。
警察:“那喊家人来交款取人。”
他又想到了那两双眼睛,“我……没人可取。”
“玩我们是吧?”另一个年轻警察怒了。
旁边一个警察说道“我查到他的身份了,是X中学的老师!”
大家鄙夷地看过来。
“我通知他学校来取!”
“不要!”他急忙扑过去扯电话,可迟了,电话接通了。
一个小时后,学校来人了,是新提起来的刘主任,也是他的第一届学生。
他木然地等着办好了手续。
走出派出所,刘主任说:“徐老师,也别太往心里去,今后不犯糊涂就是。”
他望着闪烁的霓虹灯,幽幽地说:“你的徐老师,已经不在了。”
他打发走了刘主任,在街边的花坛上坐了整整一个晚上,像一座石雕,直到天亮才回去了。
第二天,他关掉了手机,把父母送回乡下姐姐家,告诉她们,他要到非洲去支教,归期未定。
回来后,他快速出手卖掉了房子,卖的房钱20万寄给了姐姐,拜托她照顾双亲,40万寄给了儿子,想了想,他在附言栏里写道“最后一笔”。
又一个夜晚来临。
沿江两岸,万家灯火,歌舞升平。桥上,车水马龙,车灯闪耀,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黑黑的身影,正朝桥中心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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