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社耆宿胡石予水墨梅花“弥觉古逸”

胡石予治学之暇,尤善画梅,且最工墨梅。前几日北京百衲秋拍拍回一屏胡石予《墨梅图》长屏,故来叙说伊之画梅。

胡石予画梅别成风格,据云伊之画梅从快翁(快翁姓管氏,名槐,字少泉,晚号快翁,太仓南门外雪葭泾人),石予在《画梅赘语》中有一则记载,云:


快翁能诗,工隶书,尤善画梅,余之画梅,实自翁发之。余年弱冠,翁已七十馀,与余同试金陵,极爱余诗,而亟劝勿作,谓恐妨进取也。既而乞其画梅两帧,及寄来,则得八帧,谓有某君亦世交也,寄纸乞画,余以其人不能诗,殆亦不识画,故挥毫已毕择其尤者分赠足下,余得之大喜,赋诗谢之,后遂开始写梅矣。


一日,翁来视余画,曰可,将别,以一语相赠,谓平日宜观玩旧本,动笔时,当一切扫去,万不可临摹,一临摹,则为旧稿所缚,不能变化矣。余谨铭佩此语,今虽画百幅千幅,无一幅同者,则翁之教也。余于平时,观玩昔人稿本之外,尤喜观老树古本,谓颇有寒梅奇崛之态。又疏枝带月,洒落素壁,亦俨然一幅画稿也。昔人作草书,随处取意,余于写梅亦然,则扩广快翁之语而得者。翁作古已二十馀年,所为诗曰《飘鸿集》、《补梅草堂集》。《飘鸿集》皆难中之作,尤多佳篇云。

据郑逸老云,胡石予画梅动辄“请兵”,这是画家戏谑的得意事儿,伊并有《画梅请兵歌》古风一首,记述这段佳话,诗曰:


平日喜写梅,消闲无挂碍。一自索者众,攒眉等偿债。岂知卫桑梓,用作请兵画。去年我乡里,猝然胠箧辈。一タ劫九家,明火持军械。官役四出捕,首从并就逮。众供无异辞,渠魁抵死赖。迁延一岁馀,逍遥法网外。恶徒未予惩,盗风炽何怪。况复值隆冬,商民心咸戒。比闻农佃户,又罹群盗害。警告须预防,合词请兵队。周(曙东)李(君默)二君偕,晋谒林统带(王废基营)。虽不见峻拒,亦未一诺慨。但云防汛多,勢难遍分派。禀商程抚军(程雪楼),君等且请退。既出共踌躇,李君向余丐。道林虽武人,颇闻无俗态。临池宗鲁公,风雅殊可爱。书画本一途,苔岑讵分界。盍写老梅株,投赠为绍介。或者气谊亲,不至有隔阂。闻言欣然从,磨砚墨充沛。濡笔即挥酒,神采与古会。纵横逼苍劲,历乱动芬馤。同一馈遗事,尚不涉暧昧。迅哉驻防兵,移拨五日内。闾阎得安枕,阖境咸称快。同声感林公,厚惠蒙赐赉。请兵倩癯仙,艺林添佳话。其实细事耳,关系原不在。行政有权衡,余言自嗤讆。


民国(1912~1949)初,胡石予两次订《画梅润例》,柳亚子、高吹万、高天梅、余天遂诸南社耆宿代为之订,可知伊之画梅众名士崇之。

胡石予《墨梅图》173X44.5cm

百衲拍回《墨梅图》173X44.5cm的大屏,水墨纸本,原装旧裱。水墨勾写、简逸挺硬的枝干从左上斜插入画中,分为两枝,一枝向上、一枝下垂,成S型构图,得趣中国画的传统美学。清疏淡逸的梅花水墨勾圈和勾蕊点芯,老笔纷披,弥觉古逸。石予墨梅,闲雅非流俗人所能赏鉴,虬枝铁杆,疏花冷蕊,别饶韵致。石予先生文人骚客,画梅之中辄有自作诗署题,此屏亦然,题着一首七言绝句:

锄月清宵冷不支,当年曾制种花词。

山妻今日犹能道,想到簷牙索笑时。

诗左署款:“石予并录旧作梅花百绝之一。”钤印“半兰旧庐”和“石予书画印”,皆白文印。“半兰旧庐”是石予书屋名。

胡石予偶也写红梅、绿梅,石予门生、“补白大王”郑逸梅有云:“先师画着一手很好的梅花,尤其是墨梅。间写红梅,题着‘胭脂买的须珍重,不画唐人富贵花’也很有致。有时且作红绿梅,那又妩媚旖旎,别成风格。”

南社耆宿胡石予

胡石予(1868~1938)名蕴,字介生,号石予(以号行),别署石翁、闲主人、丹砾、大布之衣(因穿布衣不穿绸,刻印自励)、胡布衣、病梅、瘦鹤等,室名半兰旧庐(有《半兰旧庐文集·诗集》)、东庐、听秋轩、容膝轩等。江苏昆山人。19以诗文著称于里闾。民国元年(1912)入南社。曾执教于苏州草桥中学(亦称江苏省立第一中学、草桥学舍)。抗战(1937~1945)后避难安徽铜陵,因病去世。胜利后移葬故乡蓬阆镇。著有《画梅赘语》、《梅花百绝》、《后梅花百绝》、《四史要略》、《读左绎谊》等。子昌治,曾任上海正风中学校长。

胡石予尝云:“画梅喜画巨幅,纸小便无用武地。”文人王大觉戏占一绝:

“画梅幅小负君才,却似幽花撑壁开。

试问乾坤如许大,可能容得几枝梅。”

此屏梅花即巨幅矣,计7.08平尺,遒劲有古法,又颇具文人意气,且题着自作诗,可谓诗情画意者耶。据石予画梅这么大的名声,每平尺六千七千总是要的,此屏四五万元怎么说也不能算是过高的价位矣!

2015年9月25日于不歌楼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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