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默斯.希尼的诗
《玩耍的方式》
文:谢默斯.希尼
袁可嘉 译
阳光直穿过玻璃窗,在每张书桌上
寻找牛奶杯盖子、麦管和干面包屑
音乐大踏步走来,向阳光挑战,
粉笔灰把回忆和欲望掺合在一起。
我的教案说:教师将放送
贝多芬的第五协奏曲,
学生们可以在作文中自由表达
他们自己。有人问:“我们能胡诌一气吗?”
我把唱片一放,顿时
巨大的音响使他们肃静;
越来越高昂,越坚定,每个权威的音响
把课堂鼓得像轮胎一般紧,
在每双瞪圆了的眼晴背后
发挥它独具的魁力。一时间
他们把我忘了。笔杆忙碌着,
嘴里模拟着闯进怀来的自由的
字眼。一片充满甜蜜的静穆
在恍惚若失的脸上绽开,我看到了
新面目。这时乐声绷紧如陷阱,
他们失足了,不知不觉地落入自我之中。
《非法分子》
文:谢默斯.希尼
傅浩 译
凯利养了头没有执照的公牛,远远从
大路躲开:要想到那儿给母牛配种,
你须冒受罚之险,但还得照常付款。
有一回我拽着一头紧张的弗里斯兰
穿过花絮蓬茸的赤杨林荫小路,
来到关着那头公牛的木棚之处。
我塞给老凯利光溜的银币,为啥
我却说不清,他咕哝一句"去吧,
到那门楼上去"。居高而临,
我注视着这做买卖似的受孕。
门,开了闩,咣当当撞回到墙垣。
那非法的种畜摸索着走出厩栏,
就好像一台转轨的老火车头似的不慢不急。
他兜圈,打呼噜,嗅着。没有兴奋的喘息,
只有和气的生意人似的从容不迫;
然后是笨拙而突如其来的一跃,
他那疙里疙瘩的前腿跨上了她的腰胯,
冷漠得似辆坦克,他把生命撞击到家;
下来的时候好像一只沙袋,坠地翻倒。
"她准行。"凯利说着,用木棍轻敲
她的后腿。"不行的话,再把她牵回来。"
我走在她的前头,缰绳现在松垂了下来;
而凯利吆喝着,戳打着他的非法分子:
那家伙有了空闲,又回到暗处,进食。
育邦:我记得是上周五,希尼离开了人世。本来上周想贴一个他的诗歌的,因为准备好里尔克,就只好今天贴了。所幸的是,朵老师、燕老师、冷老师、野老师、铁老师都没有推荐希尼,还是大度地把机会让给了我。呵呵……
对于诗人而言,他们的诗歌总能够带着诗人自身的气息,他的哀怨、他的旷达、他的愉悦、他的泪水……一个专业而精明的读者,会发现诗人生命中的所有秘密,如果他读得足够深入的话……今天,我们去窥探一下希尼。
希尼的作品看起来总是那么熟悉,各式各样的生活场景和他自身的经历成为主要抒写对象,但在这些看似随意而为的抒写中,“日常生活的奇迹”与“往事”这样的普通的玉石,经由他的手,都被雕琢成令人深思、令人反复玩味的艺术杰作。
他是一个理智占上风的人,他总是那么冷静。他有条不紊,把“人类的理性”植入他的作品中。 1969年,希尼这样写道:“我感到迫切需要发现一片有力的领域,可以在不必背离诗歌的步骤和经验的情况下……把人类理性的景观也包揽进去,同时承认暴力中的宗教激情有其可悲的真实性和复杂性。” 作为一名爱尔兰人,他与他的那些杰出的前辈们(如乔伊斯、叶芝)一样,对于宗教(天主教)怀着爱恨交织的情感,一方面反对疏远,令一方面在本质上又无法逃脱。宗教与他们而言,总是以复杂而矛盾的姿态深深地锲入他们的精神生活,希尼的很多诗篇同样也表达这样精神经验。在“宗教激情”这一命题,他不知疲倦地深入挖掘,既是对于他自身的反复打量、观照,也是通过他的这种观照投射出世界的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