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叙米堆山辟五云洞
李嘉球
“十五年前相宅来，白云深处草亭开。水流花谢先生死，洞口无人满翠苔。”
这是清初诗人陈瑚的《重游五云洞，吊顾筍洲先生》诗，真实记录了诗人重游光福米堆山上五云洞、凭吊明末高士顾天叙之旅，以及重游时的所见所感。
顾天叙(1565-1645），字礼初，号筍洲，昆山人（详见7月3日《顾天叙光福筑“晚香林”》）。明末，政治腐败，社会黑暗，他毅然归隐光福，在山中生活长达30年。吸引他的当然是得天独厚的环境，山中“无一家不栽花，而梅独盛。余三十年寓山中，无日不看花，而最与梅花共酣适也。春日敷荣，香风四达，必择其尤盛处而盘礴焉。初年，登览尝在铜井之马家山，数里之内弥望若积雪。时人情尚朴，嬉游咏归，宛有童冠与偕之趣，以为观止矣”（《五云洞记》）。他在玄墓山陆家坞为父亲庐墓守孝，在梅花深处聚坞山构筑别业——顾氏园。明天启三年（1623）二月初五日，著名文人姚希孟入山寻梅曾专门造访，“至光福，访顾筍洲先生，秉烛坐谈良久。还舟，筍洲来报访，别去，催榜人鼓棹”（《邓尉诸山寻梅记》）。清康熙五年（1666）二月廿一日，昆山归庄探梅还曾寻访，“潭东有顾氏园，故封君筍洲先生之别业，其孙至今居之。林花甚繁密，遥望庭中，山茶、玉兰尤佳。主人他出，令其阍人启门入观，久之而出”（《观梅日记》）。后来在邓尉凤鸣冈西麓筑晚香林，在米堆山上辟五云洞。
米堆山位于光福玄墓山东南，因形似米堆而得名。西南北走向，长约1500米，主峰海拔191米。由石英砂岩构成，西南角有花岗斑岩，东侧山半则有天然洞穴，相传曾有老虎藏此，故俗称“老虎洞”。
崇祯十年（1637），顾天叙写下《五云洞记》一文，详细记叙了发现、重辟五云洞的过程。他辟五云洞的起因则是营造一个能让游客久坐的场所，“回视马家山，又未可雁行矣，第山形崱屴，不能容众，游客往往避席。山家贫不能置亭榭，又无岩洞可栖，罡风烈日，奚堪久坐？”（《五云洞记》，下同）他来到米堆山，“曩以浅露，为余所藐忽；并其东向一面，游屐罕至。不意其蹊径逶迤，树木丛密，村人颇袭古风，余遇而乐之”。在童子的带领下找到了岩洞，“偻入洞，其中有泉，色白味冽，为吴山所仅有”。童子告诉他：“此泉缫丝者，色白倍常。山下百家所共资，随汲而随足。”他品题为“素丝”。童子对他说：“山半洞不一，旧曾藏虎，里人投石塞之矣。”在他强烈要求下，童子引到了洞口，“其处于乱砾中，洞形宛然……又蹑级而上，巍然有台，梅花皆在足下，有花可观，有泉可饮，而又有洞可栖，较前所历远胜”，令他十分满意，于是“典衣与里人”，开始开挖。先是从“其最下而显者辟之，未二尺许，而水声汩汩……及得泉愈浚愈深，戽竟日而不竭，老幼观者相诧为异”，泉水甘冽，胜于“素丝泉”。接着辟第二洞，“工未半，有巨石核其中，命工破之，以为础为磴石”。紧接着辟第三洞，“稍一疏治，俨成内外二室”，旁边有僧寓焉，“信手渐搜，忽得一窦如牖，乃与第四洞通”。他见了很是高兴，“属两浮屠连辟二洞”，复在水洞之上、石洞之下，“剔去浮石，果再得泉脉”，两洞原本相属，“因片石为限，莫知其所从来”。再浚下流，“四壁削成，无罅可泄，亦不如其所从往，乃为石梁以渡焉”。他根据土人疑其藏虎而蔽塞之意，命名为“狮吼洞”。洞前有石，蹲踞若虎，他题名为“虎头岩”；“非独状其容”，还包含纪念顾氏宗族中“才绝、画绝、痴绝”的东晋著名画家顾恺之（字虎头）。他将洞旁矶取名为“卧雪矶”，石梁命名为“如神游桥”。继续开水洞，“幽窈莫测，午未之间日光从外斜照，滉漾如浴”，因此命名为“浴日渊”。
“洞凡有五，石色紫碧，而窈窕之态如云”，故命名为“五云洞”。洞内则题名为“云半间”，因已同意许给僧人半间。再进去，洞壁岩石呈晶莹色，题名为“珠玉之房”；升达上洞的石级，题名为“丹梯”。最上一层，题名为“愚公谷”，上面建造一座楼台，“对列穹窿，如屏环绕，具区如带。四时烟景，变态万千，振衣一望，飘然有凌云之想”，故命名为“振衣台”，名其冈为“带湖冈”。在山半构筑一亭，颜名为“水石清华”，题庵额“偕隐”，不离退藏之意。
顾天叙经过重辟整理，将废弃的荒山野洞变成了一处名胜，他十分得意，欣然将自己的诗文集命名为《五云洞集》。五云洞“卜筑既成，游者接踵”，骚人墨客纷纷寻游称赞，至清朝仍然寻访不绝。清初著名诗人王士祯《雨中寻米堆山》诗云：“僧楼鸣钟罢，徘徊向山路。远眺米堆山，苍苍积烟雾。溪涧杳然然，岗峦缅非故。千里修竹林，一径江海树。花香上寒衲，石流湿芒屦。山霭接湖云，日夕自来去。迢迢五云洞，欲问诛茅处。”著名诗人查慎行《五云洞》诗云：“邓尉山形断，柴庄岭脉延。言寻五云洞，试酌钵盂泉。草偃秋迷径，林深午见天。老僧年七十，揖客鸟巢边。”乾隆间，著名诗人沈德潜曾游五云洞，诗云：“山斋饭初罢，步入空岩里。来寻五云洞，云根露齿齿。寒泉清道心，松风涤尘耳。老僧木石年，坐阅人代驶。相对不说法，颇得清静理。石床难久留，寒光逼衣履。晚钟送归客，遥林夕阳紫。”道光间，诗人沈钦韩应光福许凫舟邀请游览五云洞，沈氏《米堆山五云洞》诗云：“腾腾醉眼逐飞鸟，轧轧篮舆摩木杪。指挥正尔肃青冥，满幅晴云旗脚绕。披榛得路墙影红，倚磴开轩岚气缥。得闲宴坐虎头岩，不用山楼苦登眺。众峰沓来势排墙，却放湖光卷林表。洞花磵草寂无人，一泓石甕封清醥。净华簌簌饰碎金，错疑飞雨入丛筱。天香万树山西湾，正恐诗情被花恼。多君胜游时见招，龟壳半间我事了。何况画稿压诗囊，力战穷秋不须挑。”
五云洞遗迹尚存，倘若重新整理完全可以成为光福景区一处富有文化内涵的名胜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