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我只想流浪(二)
余生,我只想流浪
赵蕊的爸爸妈妈都是乡镇中学教师,他们朴实善良。因为山村孩子小学都有很多来镇上上学,有的家庭条件差,连吃饭都是问题,爸妈总会资助成绩优异而家庭贫困的孩子,所以,就自己租了很多地,趁星期天、假期自己种,这样就能省下不少钱了。
小时候,赵蕊不理解,为什么别的老师星期天假期能带孩子出去玩,只有自己却整日跟父母一起去地里干活。但是当她受到已经毕业的关爱时,她才懂,原来父母是为了帮助别人,而辛苦了自己,她为父母骄傲,更希望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
也许是长期的劳动,培养了赵蕊坚强的意志,总之,独生女的赵蕊,一点也不娇生惯养,反而乐观豁达。
高中毕业,她上了中国最好的师范大学,本科硕士毕业后,回到了南城,考了高中教师编制。她是个宁静平和的女孩,她喜欢各种平安静好的生活。她以为,自己一生只要这样就好了。
南城高中离她家也就五十里路。为了方便她上班,父母给她在南城买了两居室,为了她回家方便给她买了车。
而天性懒惰的她,就是不喜欢开车,她就怂恿爸妈学开车。爸妈为了每周都看见他,于是尽心尽力学习开车,然后每周五下午下了班,开车来南城看她,周日下午回去。
后来,她遇见了孙岩,那个风光霁月的男子。他是个警察,他内敛,真诚,让她一眼就深深爱上。
他们幸福的恋爱。他总是很忙,但是,为了见她,即使她晚自习放学十点了,他也会等在她的学校外面,给她买她喜欢的水果,和她聊天,然后送她回家。星期天,哪怕她在办公室改卷子,他也默默地陪伴着。
他们相爱,因为没有恋爱过,赵蕊总会在孙岩忙的没时间联系她时,耍小脾气,说孙岩对她不上心,不喜欢她。孙岩总会像哄女儿一样,保证,以后不会了。然后两个人开心的回乡镇看父母。
磕磕碰碰的时光,让他们的感情升温。一年之后,他们决定结婚。那天,是6月26日,他们两家六个人讨论了结婚的事项,然后孙岩开车送她们回家,到了跨河大桥时,突然一辆大货车,向他们撞来,他们的车被撞到了河里,危急关头,他和她的父母用手用头撞开了窗户,把她推了出去,她得救了,而他们三个,就那样,永远离开了她。
那是一个怎样的日子呀!如果可以回到那一天,她宁愿和他们一起永远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她就不会这么痛恨自己了。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很多次,他似乎听见孙岩在喊:“蕊蕊,蕊蕊。”那时候,她就不由自主跑上那条大桥,想一跃而下,可她不能呀!她牢牢记着爸爸妈妈和孙岩的话:“蕊蕊,好好活着。”是呀,自己得活着,可是该怎样活着,才不这样痛苦,怎样活着,才不被愧疚和难过伤害。
赵蕊不知道, 她是怎样度过那段时间的,父母和孙岩的遗体打捞出来后, 孙岩的父母看着呆若木鸡的赵蕊,只说了一句话:“你好自为之吧,我们不想看见你,你不要去我家了。我们跟你没有关系了。” 赵蕊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她想去抱抱孙岩,可是,孙岩的妈妈说:“你别碰我儿子,我儿子如果不遇见你,他怎么会这样没了?”是呀,如果不是遇见自己,那么好的孙岩怎么会没有了呢?如果那天他们不去谈论结婚的事,如果孙岩不送自己和父母回家,如果那个货车司机不出现疲劳开车,不撞自己家的车,如果……那么多的如果,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呀,孙岩没了,父母没了。自己承担着三个人的爱,该怎样死去?有什么脸面活着?
听着孙岩父母撕心裂肺的的哭泣,看着父母和孙岩身上的白布,她直挺挺的跪着,一动不动。她不知道怎样面对,可是再悲伤也要处理父母丧事,也要让父母入土为安。
赵蕊这才发现父母的睿智,父母去世,他们资助过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姐出现了,担起了整件事,才让未经世事又沉浸在忧伤自责中的赵蕊,可以尽情的哭泣。
父母就埋在了她家承包的那块地里,那时玉米还没有熟,可是高大的玉米遮盖了父母的坟,也遮盖了赵蕊的天空。从此,这个世界上,赵蕊没有亲人了!
她悲伤着,她想起了孙岩的父母,他们就孙岩一个孩子,失独父母的痛,她知道不比她少。她觉得如果孙岩在,他们一定会结婚,那么孙岩的父母就是她的亲人,可是,孙岩不在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羁绊都没了。主要是,孙岩出事,也是为了送自己一家离开才出的事。三个悲痛欲绝的人是不是可以相互取暖,度过这段岁月呢?
赵蕊去了孙岩的坟,她坐在坟前,对孙岩说着她的思念,她的爱,还有她对他们未来的设想,说着,笑着,哭着,一天又一天。
她去父母的坟,枕着父母的坟头,告诉他们自己好好吃饭了,自己能上班了,自己教的班级的数学测试又考了几个满分。说着笑着,然后把嘴唇都咬破了,一夜又一夜。
她去孙岩的家,可是孙岩的爸妈,拒绝开门,只是对她说:“我们不想看见你,看见你,我们就想起我们英年早逝的儿子。”赵蕊哭着说:“我失去了父母,也失去了最爱的人,你们失去了儿子,以后我们就是亲人,我来照顾你们,可以吗?”孙岩父母很是决绝,说:“不,这个世界上,我们只有孙岩一个孩子,你不配当我们的孩子,我们不会见你,如果不是你,我们儿子不会死,看到你,我们觉得我们更加痛苦。”
赵蕊离开,再也没脸去见孙岩父母。
父母孙岩下葬后,第三天赵蕊就开始上班了。坚强的女孩知道,忙碌才能让自己不绝望。可是,她想念父母,家里的装修都是父母亲自监工完成的,床、被子、窗帘、地板,都是父母根据她的喜好精选的。只要回到家,家里就弥漫着父母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喊爸爸妈妈,喊过后,才发现父母再也不在了,然后跪倒在地,她不哭,就那样,咬着嘴唇,直到血流出来。她才拿起一本书,看着睡着,醒来,泪水还挂在脸上。
她不敢一个人走路,走着走着,她就看到回家的路上,孙岩拿着一束花,笑着看着她,轻轻喊:“蕊蕊。”她不敢过那条跨河大桥,脑海里总是出现,车被撞飞下桥的的瞬间。她就心疼的无法呼吸,只有蜷着身体才能慢慢缓解。
她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可是,当她在备课改作业时,她总会听到父母在耳边说:“蕊蕊,老师干的是良心活,班级的每个学生都是家庭的希望……”脑海里总会出现,孙岩坐在她旁边,拿着学生的试卷说:“我帮你改,想当年,我也是学霸……”
在教室讲课呢,似乎突然看到孙岩把车停在学校大门口,他因为等的时间太久,坐在驾驶室都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就这样就缠着赵蕊,仅仅一个月,身高166厘米,106斤的赵蕊,瘦到了,84斤。皮包骨头,憔悴不堪,头发大把大把地落,眼睛因为失眠有了很重的黑眼圈。即使化很重的妆,也掩饰不了她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