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清泉自甘甜(散文)
心有清泉自甘甜
“水母宫”一个座落在我的故乡河北省张家口市近郊山脚下的小小寺庙,庙里可能自建成就没有过和尚,只是一些善男信女们年复一年地来这里许愿,上香,修缮房屋,种植花木,才使这个荒野小寺延续到了今天。
“水母宫”里供奉的“水母娘娘”,我查阅了很多资料直到现在也没明白到底是什么神仙?但从北方人的崇拜习惯来看,我感觉供奉的应该是碧霞元君,也就是泰山娘娘,记得我市所属赤城县汤泉沟里也有一座“水母宫”,而里面供奉的就是碧霞元君,泰山娘娘。但是从张家口水母宫的壁画看,此水母娘娘还有呼风唤雨,降妖除魔,送子送福的功德,可见当地虔诚的信徒对此神寄予了多少厚望……
说来,“水母宫”的历史并不久远,因此,没有留下什么值得人们参观的古迹和美丽神秘的传说,她自建成也并不出名,以至,1934年,当著名作家冰心来此旅行后写的一篇散文《平绥沿线旅行记》中除描述了张家口的大境门、赐儿山、朝阳洞外,对水母宫却只字未提,可见,当时的水母宫并不是一处值得人们去旅游观光的地方。
然而,水母宫却在近两百年的风雨飘摇中保存了下来,人们说,水母宫能保留到今天主要得宜于水,得宜于那股从水母娘娘蒲团底下流淌出的清凉甘甜的泉水,顺着这股清泉,我们可以回望历史的足迹去想象……
想象两百年前,繁华的张库商贸大道上那一队队载着毛皮,食盐,丝绸,茶叶的骆驼,叮当的驼铃、马的长嘶、羊的哀鸣、小贩的吆喝、拉驼人疲惫的喘息混杂在外长城上重要关口大境门内。草原牧民的皮毛集中到了这里,吸引了来自各地的毛皮加工匠人,也就是后来人们所说的毛毛匠,使得张家口在很短时间内迅速成为一个边贸重镇,一个关内当时最大的毛皮积攒地和加工地。
皮毛的加工离不开水,“好水出好皮”是毛毛匠行业中公认的信条。长期的毛皮加工中人们发现,从西北方流淌的河水沤制的毛皮格外柔软,雪白,细腻而倍受商家的青睐。匠人们顺水而寻,找到了山脚下的这眼泉,毛毛匠们跪在泉眼前,感谢上苍赐给他们圣水,于是,匠人和商人们联合出资兴建了这座水母宫。从此,人们逢年过节都要去拜谢水母娘娘,以感谢她的好生之德,并企求保佑买卖兴隆风调雨顺。
也许正是这眼清泉,给这干枯荒凉的边塞带来了一丝生机,凭着这点生机,泉的周围绿树如荫则更显出这泉的魅力。以至1933年爱国将领冯玉祥将军来张家口组建“察哈尔民主抗日同盟军”时,将自己的宫坻和总指挥部设在了这里,那时,寂静的山谷,幽深的林间小路,经常闪现着冯玉祥、吉鸿昌、方振武、宋哲元这些民族爱国将领匆匆的背影和雄健的身姿,也给以后的张家口人留下了一段难得的骄傲和美好的回忆。
说来也是,自参加工作后,不知是世俗的繁杂使我无暇光顾这孩童时曾向往过的地方,还是水母宫它太俗、太小而在以后不愿为此而浪费时间,说来一晃已三十多年了……
一个深秋的下午,在家养病的我百般无聊的被桌上一瓶矿泉水牵动着思绪,突然想起了水母宫,那里的树林,小路,凉亭,水榭,不时的在我的眼前闪现。尤其是那眼清凉甘甜的泉,不停的在我胸中涌动。儿时的好奇之心促使着我不由得立刻打车向我渴望的地方赶去……
沿古宏庙街新修的宽敞明亮的大道向西走,到了平门,穿过两侧林立的高楼,在往西北几里,走进路边斜坡下一个破旧的牌楼,我立刻被裹进了一片绿色之中,一棵棵大树遮天避日使得那条在林中绵延的小路格外显得幽静和神秘。也许因为今天不是休息日或是因为时近黄昏,小路上没有一个人,偶有几声鸟叫,则更显林中小路静的可怕,走进朱红色的山门,前面是绿荫间一条向上的坡道,青石板铺成的路浅浅地分布着绿色的苔藓,一阵轻轻的微风吹来枯叶和泥土那潮湿的清香。路左边一条干枯的河床里密密麻麻生长着组细不同许多树木,它们熙熙攘攘地交织在一起,拼命地向上生长,以求得到更多的阳光,使得这林间的小路更有了一种曲径通幽的意境,闭上眼,放松身体,深深地吸上一口清爽的空气,真有一点置身江南山谷的感觉。
行几十米沿右侧一条小道登台阶而上,则来到一处平坦的场地,东侧一尊高大的石像吸引了我,魁梧的身躯,中式上衣,浓眉大眼,使我马上想到冯玉祥。近前细看说明,果真没错,看来张家口人没有忘记他,又把他请回七十年前曾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
穿过树林,看到一处典雅的古式建筑前,记得小时每次来玩,总会坐在环屋的长廊下小息,其实,这儿正是当年“察哈尔抗日同盟军”的总指挥部旧址。
来到园中的水池,池中有水,那凉亭、小桥还在,只是对面山崖上不伦不类地修了一座假山,那用水泥堆积的青灰色山崖,给人一种非常刺眼的不舒服感,这种低俗的人工景点是对自然原生美的一种破坏和践踏。
水母庙前,一切如旧,青砖的花墙,方砖铺就的小院,两棵老榆树好象几十年没有变化似的长在那里,站在水母娘娘面前,我闭上眼睛静静地沉思着,回味我童年时来此游玩时的每一个细节,一切是那样清晰,仿佛如昨天一样,然而,光阴似水,已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看着已显暮色的天空,赶紧绕到娘娘庙下的山谷中,寻找我梦中的那眼清泉,那眼孩时每次来玩都惦记着拿玻璃瓶往回装水的清泉,那眼曾滋润着一方众生的清泉。然而,我失望了,娘娘庙下的山洞中只有石壁上干枯的绿苔昭示着往日的润色,没有流水,没有泉声,只有一堆堆的石头,看着我失望的样子,这里的管理人员告诉我,三十年前部队在后面山上挖地下战备工事,挖断了水脉,就再也不出水了,这几年市政府请各方专家进行考察研究,采取了很多措施,想恢复泉水,但是都失败了。
水母宫的那眼泉消失了,带着几分遗憾,迎着渐暗的暮色,我打车返回,窗外华灯初放,宽敞的马路,艳丽的花朵,一座座高楼在暮色中灯火辉煌,张家口正在为举办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而做最后的冲刺。我为我的家乡近几年飞速发展,日新月异的变化而深感欣慰,因为在我的心中还有一眼永远不会干涸的泉,这就是心泉,心有清泉自甘甜,而这泉正是甜甜涩涩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