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生活
与父亲打完电话,接着跟母亲视频,她讲:“怎么跟你爸聊了那样久。”我才意识到,与父亲攀讲了半个小时。
2018年,我把大部分时间留给了故土,两年后,家中出了诸多变故,急需钱,我重回深圳奋斗。此后,父亲知道我忙,只在休息日给我打电话,他怕打搅我的工作。
我们的聊天时间越来越长,从几分钟到几个小时,经历了人生苦辣的我,不再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女儿了。什么愁什么忧,我都倒向父亲,父亲亦是如此,他常常把心中的苦闷与不得志一并说给我听,我们像一对历经苦难的老朋友,末了,彼此激励:什么苦都吃过来了,各自顾好自己吧!
父亲老了,他的老显而易见。母亲偶尔颇无奈地告诉我:你的爸爸,肚子只有一点大了,整个人细细长长,没有样子。我在脑海中描摹着父亲的画像,瘦削,黝黑,不成样子。我的眼泪要下来了。
事实上,父亲是个极乐观的人,活了大半辈子,父亲送走了诸多他的朋友,朋友的亲人……他早已看淡生死,从不为个人的问题担忧。他几次笑着跟我说,这是今年送走的第11个人了。我对数字亦无敏感,反正,还是要增加的。
父亲是个要强的人,他今年六十三岁了。要不是摔伤留下了后遗症,无法干累活重活,他早就闲不住了。他的心永远装着儿女,装着家。他怕自己的闲,成为家的拖累。
但我始终知道,父亲总归是我的大山,他守护着我,并保守着我的秘密。而我只是一个小港,只有在父亲万般愁苦的时候,才能让他停靠一小会儿。
与母亲视频,我不说忧,母亲是海,我的忧是她的浪,几天几夜不散的浪,于是,我们的聊天充满了欢乐。
母亲又到工地做活了,工地与家有二十几分钟的路程,不算远,但中午休息时间短,往返两地,颇为不便。可母亲舍不得到快餐店吃饭,她讲随便点两个菜,就要十多块了。为此,我给母亲买了保温饭盒。父亲早上五点起床,做好饭,打包给母亲带去。她逢人便要夸我买的饭盒好用,最底层盛汤,接着是饭和菜,从早上到中午,汤还是热乎的。
母亲也常聊她的工友们,可她从不说工地上的活计,不说炎热的天,不说如雨的汗,更不说随意躺在沾满灰的某个角落小憩一会便是午休了。母亲讲,工作比闲在家里快乐呢。
她自然也知道父亲不得已赋闲,更知道他是闲不住的人,两个人,总要有一个还能活动筋骨,还利索。
更多时候,我与母亲总是回忆着过去的事。母亲如一本旧书,她同我提起的名字,都是我们的故人,他们的故事,续了一个个篇章。
“那天去喝喜酒,看见鸯妈妈了,我讲她瘦了,她讲我更瘦。”
“你的美柳姑姑,胖成了一堆肉,问她是不是又胖,她讲啊,没胖呢,这么多年,一直165斤。”
“还有,美英姑姑,也145斤了。”
“这么多年,大家都胖了,日子越过越好咯。”
母亲笑着,我也笑着,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