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 克 | 说给我家小米听
2017年11月10日，光棍节的前一天。
西北风呼啦啦刮得天昏地暗，一连几日的雾霾让不甚光亮的病房平添了几分压抑。早九点刚过，妈妈被推进产房，按照医生的临床诊断，顺产几无可能，只能选择手术。尽管剖腹产已经相当普遍，但一想到要在身体上拉一道口子出来，别说你妈，就连我想想都怕。你妈妈一直给自己打气，奶奶也不断宽慰，但在你妈被护士推走的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了她眼神里的恐惧和不安！
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对于我和你奶奶来说，那远比你姐姐出生时候的一个小时漫长的多。我不断将耳朵贴在门缝，希望能听到你的哭声，可医院的隔音做得好，什么都听不到！奶奶说，她去找过村里的“神婆”掐算时间，要是放在晚上手术，一定能称心如意！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你奶奶的话，不就想要个大胖孙子吗？生儿生女哪能由得了自己？如果是女儿，推迟在晚上就能变成小子？
你奶奶被我怼了一句，她什么都没说，一个劲地从手术室的门缝往里瞅。你爷爷虽然没有来，他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
终于，门开了，医生出来让家属进去看孩子，照顾大人。你奶奶跑在前，我跟在后面，你妈妈微闭着眼，泪水将枕头浸湿了一大块。护士说，恭喜你们，得了个千金，再不用为赚钱买房发愁了！你奶奶看了看裹在小棉被里面的你，赶紧为你妈妈掖好被子，自言自语说，生了个蛮女女，娃娃乖，大人安全，这比啥都好！
奶奶的失望深藏于心，爷爷的失望是电话里好一阵的停顿。你还在妈妈肚子里六个月的时候，三维彩超刚做完，奶奶看见照片里方脸盘高鼻子大耳朵的你，一个劲地说，这长得就是小子的样！世上老人都一样，谁都希望后辈儿孙满堂，要有顶门立户的男娃是心之所愿。奶奶跑前忙后为你换洗尿布冲奶粉，还有照顾你妈妈，爷爷在老家待不住，骑车到医院看望你妈妈和你。尽管没有称心如意，辛家添了一口人是喜事，更是大事！
满月前几天，你爷爷打电话给我，问我打算怎么给你过满月，我说不用过了，这是二胎，比不得第一个娃儿那么正式！你爷爷很生气，他说，你要是没钱，我自己掏钱给孙子过满月！哪怕割半斤豆腐，买几根胡萝卜，也要吃一顿臊子面给孙子把这仪式给过一遍！
就这样，本来想安安静静地度过满月这一天，因为你爷爷的坚持，家人和亲戚在这一天赶到县城，为你过了一个“小小”的满月！
可能是因为剖腹产的原因，你妈妈的奶水不够，每隔半小时你就要吃奶，吃不饱就哇哇大哭。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满是泪花，你妈妈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滚，因为奶水的问题，你妈妈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头发一把一把脱落！看过医生，请过催奶师，腥味难掩的猪蹄汤一碗一碗忍着喝，各种方法全部试遍，最终没有解决问题！奶粉冲了你不喝，妈妈又不能为你提供足够的“粮食”，这种双重焦虑折磨着她的身心。实在没法，我和你奶奶一合计，狠下心让你妈住进对面的酒店，把你们母女“隔离”开来！48小时里，你不知道哭了多少遍，你妈妈在酒店里不知哭了多少遍，你一次次“固执”而“决绝”地推掉奶瓶，我和你奶奶通宵换着抱你在地上转悠，坚持到第二天快天亮的时候，你终于放弃“抵抗”，一口咬住奶嘴，几乎没换气地喝完了60毫升的牛奶！我和你奶奶高兴啊，赶紧给你妈打电话，不曾想她在电话那头哭成了泪人！
半岁、一岁、一岁半……三岁，眼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你愈发变得聪明懂事。大部分时间由外爷外婆照顾，只有周末才能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两天。每个周天下午，我都要送你回老家，从一岁多开始的连哄带骗，到现在你自觉主动收拾东西说再见，小小的心里也明白了自己和爸爸妈妈生活的规律。爸爸妈妈要上班，姐姐要上学，这是你常常讲给别人的口头禅。你在农村老家生活玩耍，穿戴大都是姐姐哥哥小时候的衣服，别人说你像小男孩，你一点都不像，你是爸爸的小心肝！
你一天天长大，爸爸一天天向四十岁迈进，有时候想想人生稍纵即逝，有时候想想余生山高水长，你姐姐在爸爸妈妈跟前长大，你又接班，继续陪着我们变老，这是难得的幸福体验，虽说有诸多的宝贵光阴都消耗在你们成长的每一个阶段，人生不就是因为血缘关系而不求回报只管付出的过程吗？
成人的世界有种种困境与重压，但一想到你和姐姐，爸爸就会摇身变成金刚，天不怕地不怕，能吃亏，敢放手，遇到塄坎跳过去，扛上重担撑过去，做你们的泰山，做你们最安全放心的靠山！
小米，三岁生日快乐！
2020年11月10日2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