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生活被拍出来，太“无耻”了
她逃跑了。
在盯着身边熟睡的男人很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
她悄悄下床，穿上运动鞋，背上背包，抱起女儿出门。
在准备发动引擎，车灯打开的瞬间，男人突然出现在车前。
她惊慌之下迅速打方向，踩油门逃离。
算下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逃跑。
第一次，五岁，逃离家暴的父亲。
第二次，十八岁，逃离精神不正常的母亲。
这一次，二十五岁，逃离酗酒的男友。
而此时，她身上只有18美元。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熟人。
什么都没有。
这时，车里传来了提示音，没油了。
她需要再花10美元加油。
孤独、绝望、崩溃、无助……
只用开篇3分钟就将故事稳稳拿住，除了约翰·威尔斯，我暂时想不到别人。
《无耻之徒》完美收官后。
很多人都会好奇编剧约翰·威尔斯下一步去哪儿？拍什么？
答案来了，不免俗，他也去了网飞。
没接什么大项目，依旧是他放不下的情感剧。
这么说吧，如果你爱《无耻之徒》，想必也会爱上它——
《女佣》
Maid
2021.10.01
开头的女主叫Alex，她的背景看上去有些老套。
糟糕的原生家庭，逼仄的社区生活，无望的生活重锤。
以及，一个单亲妈妈的身份。
她总会让我想起《无耻之徒》里的大姐Fiona，疲惫地拉扯五个“孩子”，忍受着失败的父母。
不管多么努力，都走不出泥潭。
不一样的是，Fiona还有兄弟姐妹们的相扶相持。
Alex什么也没有。
《无耻之徒》S9E14
那晚，Alex逃离了男友，寻求社会救助。
救助站的社工告诉她，想要住的地方，没问题，但要先有份工作。
Alex问，可我需要照顾孩子，没办法工作，可以申请下日托补贴吗？
社工答，没问题，那先提交下工作证明。
也就是说：想要住的地方，必须要一份工作，可工作就需要日托补助，而想要孩子有日托补助，必须要有工作证明……
这个逻辑闭环里，没有Alex的位置。
社工不在乎逻辑闭环对不对，举措是不是有漏洞。
除了按规矩办事，她什么也做不了。
好在这个社工还是够热心，她帮Alex介绍了一家清洁公司。
Alex狂奔过去，工作了一下午，本以为赚到了37.5美元。
结果晚上突然得到通知，顾客嫌弃打扫的地方有水渍，让她必须立刻马上去打扫。
慌乱之中，Alex和女儿出了车祸，车报废了，工作也丢了。
紧接着，孩子的抚养权也被夺走了。
走投无路下，社工再次提醒她可以去家暴救助站。
在那里，Alex才明白，情感虐待也是一种暴力。
原来，自己一直是家暴的受害者。
同时，她也知道了，被家暴的女人大多都会回到丈夫的身边。
“大多数女人最终决定离开前，需要七次尝试。”
家暴救助站站长是第五次才醒悟。
Alex新结识的朋友应该会不止三次——她又回到了那个要掐死她的男人身边。
唯一的朋友离开，工作中更不可能交到朋友。
工友欺负Alex是个新人，什么脏活累活都推给她。
Alex从家暴救助站搬去了过渡性住房，结果房子里长满了霉菌，导致孩子生病迟迟不见好转……
很多人都爱把人生比作一场游戏，生活中遇到的难题就相当于打怪。
可再难的游戏怎么比得过人生。
它没有暂停键，没有注销钮。
它只能继续走下去，头破血流地走下去。
很多时候，就像《女佣》的同名原著写在开篇那句话：
“谋生和生活是两回事。”
一环套一环的剧情紧密扎实，人物角色有骨有肉，情感充沛又极力克制。
《女佣》的好，大家都赞同。
但即便赞同，也会有人发出一句天问：
没钱为什么要生孩子？
类似的话我们不止一次见过。
它总会出现在任何艰难求生养活孩子的新闻、电视剧、电影的评论中。
这种惯常的评价带着一丝同情，一点无奈。
也有难以掩盖的一些冷漠。
在他们眼里，穷，就意味着没有资格，不配。
它被列为原罪，剥夺了生活的其它可能。
有钱就一定能会有健康的孩子吗？
或者说，穷和富，会是成为一个合格父母的必然条件吗？
Alex做出了一种回答。
逃离后，生活的难几度磨得她情绪崩溃。
但她从未将这种情绪影响到孩子。
她会记得女儿丢了的美人鱼娃娃，时间紧张，也不忘再买一个。
家里粮食紧缺，没有糖浆，她表演“空气糖浆”安慰女儿。
她纵容女儿在家里摆满了小马玩具，不苛责怎么收拾，只是陪着一起玩儿。
所以，虽然在家暴的环境下成长，但你很少会看到Alex的女儿露出呆滞惊恐的表情。
她被Alex保护得很好。
Alex是穷，她比谁都穷，但她比谁都有资格做母亲。
当然，还会有另一种声音——“努力不就可以了，努力一下就可以摆脱这种生活了”。
可我们不得不接受，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运气这一回事。
努力有所回报，有时也只能说明运气都出现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
世界上有大把豁出一切努力。
而我们看到的，只是我们能看到的。
失去运气的他们连被看见的可能都没有。
在以往的既定认知里，“女佣”是《唐顿庄园》里的精致，是《下女》里的欲望。
但有几次，我们能看到这个职位真实的世界？
她们的世界被污垢和尿渍包围。
清理下水道，从马桶后掏出老鼠尸体，跟浴室里的蟑螂作斗争，清理糊在天花板的难闻油渍……
经年累月的清洁工作让她们身体遭受着不同程度的神经性肌肉损伤，每天都要服用剂量大到惊人的止痛药。
即便这样，钱还是永远不够。
《女佣》的原著里，作家芭芭拉·埃伦瑞奇曾在序言中感慨：
我们短暂地光临她们的生活，但可以随时回到自己惬意的生活。她们不一样，这是她们每日的生活。
或许，导演约翰·威尔斯也担心直白地叙述会带来短暂且无用的怜悯同情。
而他只想给予“女佣们”最大的尊重。
你会发现，他放弃了任何煽情、渲染苦难的情节。
甚至，对于贫富矛盾这个大议题，他都尽可能地减小冲突，只用细节带出微妙的情绪和语气。
举个例子。
雇主嘱咐Alex把冰箱里的食物扔掉，因为她不想几天后回家闻到冰箱里不新鲜的味道。
而那时的Alex因为没钱，没吃饭就过来打扫卫生了。
Alex看着满满当当的冰箱，幻想着自己偷吃果腹。
但也只是一瞬。
她就听话地把食物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后来，打扫房间的时候，她饿晕了。
雇主叫醒了她。
敷衍的关怀之后，雇主更关心的是：
你是不是吸毒了？你什么时候清扫完？
这就是现实。
不要太相信上帝没事儿开个金手指。
即便，上一次雇主还在感恩节和Alex夜聊心事。
但下一次，她就可以非常客气礼貌地拒绝Alex的请求。
富人哪会平白无故地施舍帮助。
导演在《无耻之徒》里就已经说过了：
“道德是中产阶级需要的东西，富人不需要，穷人要不起。”
《无耻之徒》S10E9
当然，《女佣》最后还是给了一个不算圆满的圆满结局。
Alex遇上了“运气”。
她全力以赴拼出来的120分努力终于被看见。
磕磕绊绊，勉勉强强，她的生活出现了转机。
但她周围还有那么多继续沉沦的人。
她的前男友、她的母亲、她的朋友……
印象中，《女佣》的评论里，有一条说得最好。
健全的社会保障就像一张网，只有网织得够密，才能接住坠落的人啊。
是啊，没人可以保证自己永远不会是那个坠落的人。
每个人都需要这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