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的深刻

肤浅的深刻

周濂在《正义的可能》里转述了伍迪·艾伦《安妮·霍尔》中的一个桥段,这样一个故事:

二战期间,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区,一个郁郁寡欢的男孩 被妈妈带去看心理医生:“他最近情绪很低落,突如其来的,他不想做任何事情。”,“你为什么会情绪低落呢?艾尔维?”医生问男孩。“宇宙正在膨胀,宇宙代表着世间万物,如果它在膨胀,那么总有一天,它会四分五裂的,那将会是世界末日”。“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妈妈一边对艾尔维大声吼着,一边向医生抱怨,“他从此不再做作业了!”艾尔维瓮声瓮气地说:“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呢?”“宇宙和作业有什么关系啊?”妈妈的声音从怒吼变成了尖叫:“你现在是在布鲁克林,布鲁克林没有膨胀!”

故事中妈妈的观点,无疑是贯穿了周濂这本书的一条线。往尽量远的地方看,孩子的这种虚无主义的思想挑战比比皆是。几千年来,无数的哲学家希望用自己的才智和艰苦的思想劳作来为世界寻找到一个确定的根基,以便能够抵抗虚无主义的侵蚀。不过好像,每一种回答,除了给出回答的哲学家本人,甚至没办法说服另外一个哲学家。就不要说推而广之,达成共识了。

于是,到了二十世纪,大家开始不再执着于寻找那个或者根本找不到,或者找到了也认不出来,从而根本不知道自己找到没找到的确定的起点。就一猛子扎到了“语言转向”里头去“零敲碎打”了。毕竟,世界的事儿虽然还没着落,但是布鲁克林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未来说法不一,眼目前儿的事儿做的好不好,就成了件有意义的,唯一可能赋予意义的事儿了。

如果设计一套一揽子解决问题的终极方案是不可能也因此不靠谱的话,那么可能我们就只剩下一步一步的往前挪了。所以,或许某些“目光短浅”“鼠目寸光”并不像人们想象和批评的那样愚蠢,而仅仅是在各种理性权衡后的选择。

记得听过这样一个定义:什么是步兵?步兵就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兵。

无论是我们自己,我们周围的社群,更大的社群,更大更大的群体,从来都不缺少宏大叙事,不缺少一揽子解决问题的终极方案。二十世纪哲学说要克服这种形而上的危机,不过,这应该是很难的。我更愿意相信康德的判断,人可能是有这种追求形而上的本能。本能的东西多多少少都不必担心丢掉,落下。而一步步的往前走,甚至是往前挪,可能就需要些自律了。毕竟,哪怕是用归纳的,也能看到,多数时候,宏大叙事激动人心完了之后,一步步走的路上,到处都是放弃者所持理想的遗骸。

一步步往前挪,有些时候,或许是种刻意停下来,在表层上的, “肤浅”的深刻。要知道,布鲁克林并没有膨胀啊。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