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城往事(六)
租住的地方一层共有四间房子,田字形分布,我居其一,是最小的一间。
紧挨着我的里间,是一位老汉带着两个儿子居住。老汉老实巴交,一边背背箩赚钱,一边照顾两个孩子。旁边的一间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女孩读书,女人也背背箩。
背箩是农具,背箩也是一类人。他们以背箩为工具,在县城里为人背砖、背砂、背水泥、背猪肉、背菜米油盐……背起一家人的生计,背起一家人的希望。因此,他们也叫“背箩”。
猫头鹰矮小、黝黑、憨厚、老实,爱惜粮食,具备传统中国农民的一切优秀品质。他话不多,你不问他,他也不会主动找你说话。
我很少看到他们称肉吃,每天洋芋、豆腐、酸菜、白菜,轮番上阵。猫头鹰唯一的爱好是喝烧酒。要是哪天运气好多赚几块钱,他会打来几两烧酒,秤上几斤猪皮,慢慢烧好、煮好、切好、炒好,炸上一碟花生米,约上一二背箩兄弟,边喝烧酒,边分享着一天的稀奇事。
猫头鹰的两个儿子,老大读初中,老二读小学,都很用功。每天五点起来背古文,记英语单词,做早餐。他们出门的时候,我才起床。这一点,我自愧弗如。兄弟俩反应慢,很多古文和单词,听他们大声朗读,我早就记住,但他们还是记得不牢。猫头鹰大字不识一个,对儿子的学习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过问。兄弟俩很懂事,几年如一日。
上大学后,我和这家人失去了联系。听父亲说,老大考取了武汉理工大学,老二去读了专科。
回纳雍工作后,我多次遇到猫头鹰。他说:“老大已毕业。把老二供出来后,就放下背箩。”
我为这个父亲致敬!
另一邻居——霉豆腐老奶,其实并不老,四十多岁。生活的重担,把他压成了六十多岁的样子。
她像祥林嫂一样,逢人便诉说着自己的不幸遭遇。她年轻时出门打工嫁在江苏。因为老公脾气不好,经常打骂她,她便带着女儿回到纳雍,干着背箩的营生。
她满脸皱纹,头发像鸡窝。路过她家门口,一股尿臊味扑面而来,煤灰满地都是,下水池堆满了“蚂蚁蛋”(米粒),经常见她背米回来。
她身材单薄,一口风都能吹倒。但干起活来,风风火火,十分有劲,绝不逊色于小伙子。因此,背箩兄弟都愿意和她合作。
她精神似乎有点失常,总是大半夜起来洗衣服,还哼着小调,吵得人睡不着觉,颇与猫头鹰一家发生多次争执。
她对女儿期望很好,说是以后就靠女儿养老。她也是大字不识一个,女儿逃学、不听话、不做作业,非打即骂,女儿便更加叛逆。但是女儿要什么给什么,自己却常年穿一件破衣服。
听霉豆腐老奶说,她男人后来发达了,成了老板,几次来找她。她没去,守着女儿就可以。
后来,听大哥说,霉豆腐老奶在大松林申请了一套廉租房。我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