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内蒙古｜李磊承：雨说

原创作者：李磊承｜内蒙古阿拉善盟

雨   说

一直喜欢雨，尤其喜欢海子那句，“雨，是一生过错，雨是悲欢离合。”这是关于雨的最好的诠释，这或许就是雨的意义所在。在浩如烟海的唐诗宋词中，雨一直在下，从未停歇。下在不同的地方，下在不同的季节，下在不同的风格里。你看渭城的朝雨，“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是摩诘的雨。渭城就是秦代的咸阳古城。那年那月的那个清晨在那里下了一场细雨，打湿了尘土。这本是一场深情的别离，却因为一场别具清新明朗的雨削弱了黯然销魂的离别。你且听，那雨的声韵，多么轻柔明快的。这场雨，下得恰到好处，仿佛特意为远行的人安排一条轻尘不扬的道路。后来，这场雨被谱成了“阳关三叠”，下在了管弦上，跳跃着，道一声前路珍重，珍重！你听那巴山的夜雨，“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是义山的雨。那年那月的那大巴山的夜雨，下得好大，都涨满了秋池。涨满的是秋池，也是满腹的寂寞和思念。这大巴山的雨，下得如此的寂寥惆怅。西窗话雨，一往情深，只是这种欢欣却是一种难以卜料的期待。你想那汴梁的骤雨，“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这是三变的雨。那年那月的那个傍晚的一阵骤雨，下得急促凄切，刚刚停住，就要在长亭外，设饯送别，哪有心绪畅饮？这场骤雨，下得可真是时候。正所谓：“流泪眼看流泪眼，断肠人对断肠人。”耆卿的雨，下得哀婉凄恻；三变的雨，下得奕奕动人。你吟那黄州的烟雨，“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是东坡的雨。那年那月的那一蓑烟雨，下得竟是如此得豁然。野外偶遇风雨，本是寻常之事，却生奇景奇情。仿佛这场雨就是为东坡而下的。雨下得潇洒，东坡走得也潇洒；雨下得爽朗，东坡吟啸的也爽朗。雨是舒阔雨，人是放旷人。不禁令人叫绝：“好雨，豪雨！”雨越大，东坡越是东坡，内心晴朗澄澈，这是东坡的学养，亦是东坡的哲学。你数那梧桐细雨。“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是李清照的雨。那年那月的那个黄昏，这雨下得凄凄惨惨戚戚，下得不眠不休，却填不满这空虚怅惘的内心。李清照的雨从少女的浅斟低唱，下到了晚年的凄厉哀婉。这每落下的一滴雨，都是孤独，碎了一地的孤独。这雨，下得漫长，下得多么讨厌。人道李煜愁如江，秦观愁如海，而清照之愁如雨。江海之愁深广，清照之愁如雨数不尽不觉休。这一生的寻寻觅觅，仿佛都是雨惹的祸！你听那帘外的春雨。“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这是后主的雨。那年那月的那个春意阑珊的时刻，下起了故国烟雨。这场亡国之雨，下得低沉悲怆。此刻的李煜，站在帘外，望着烟雨朦胧的无限江山，这每一滴雨，都是滴在心头的血泪。这是多么痛的领悟！他仿佛做了一场梦，他不愿醒来又不得不醒来的梦。要说听雨，恐怕写的最透彻的还是要数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倘若海子是对雨的凝炼，那么蒋捷就是对雨的概括。从少年到壮年，再到“鬓已星星也”，概括了雨的一生，少年欢快，壮年悔恨，晚年萧索，这人间的滋味，如雨这般，时而舒缓，时而急促，时而陡转，时而细润，时而如注。雨，有自己的情绪，也有自己的脾气秉性。雨，下在书法的世界里，便有了势。取法有势，方有天地。王羲之的雨，细润温尔；苏东坡的雨，稳健舒旷；赵孟頫的雨，遒媚秀逸；米芾的雨，恣肆滂沱。雨，是墨汁，落在一方天地之间，便有了情态，成了文字，成了诗，一直下着。雨是音符，下在弦上，跳跃着，激荡着，谱写出宫商角徵羽的悲欢离合。雨，是文字，下在诗行里，便生出情绪来，该豪放的时候豪放，该婉约的时候婉约，该缠绵的时候缠绵，该寂寞的时候寂寞，该孤独的时候孤独。雨落的时候，也是故事开始的时候。故事里有过错，有悲欢离合。二零二一年九月七日夜

作者简介李磊承，甘肃民勤人，山东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现任教于阿拉善左旗高级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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