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广娱乐广播​丨长书短读 | 和谷杨春风《春归库布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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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弓   弦

历史的烟云几曾漫卷库布其沙漠,

在自然与文化的基因中交汇融合。

1

“库布其”是蒙古语的音译,意指“弓上的弦”,这也恰当描述了它的地理方位。它位于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北部,东西长 400 公里,横卧在黄河的“几”字弯里。其模样像把勺子,头大尾小,“几”字肚子里的西部宽约 60 公里,接下来骤然紧缩,中部与东部的平均宽度仅有 10 公里。如果勺子头和勺子柄的接合处不曾斜斜地探出一条来,那么它真就是一把活灵活现的勺子了。

勺头和勺柄的边缘,也就是库布其的西、北、东三面,妥帖地依偎着黄河,南面则近乎一条略带优美起伏的直线,且始终与黄河保持着十里八里的距离。恰恰在此拐了个“几”字弯的黄河,宛若一张天然的“弓臂”,库布其也就妥妥地成了它的“弓弦”。

更妙的是,库布其中东段的沙漠里还排布着 10 条孔兑(蒙古语,意指“季节性河流”),每一条都有一个颇具地方特色的名字,从西往东分别是毛布拉格、布日嘎斯太沟、黑赖沟、西柳沟、罕台川、壕庆河、哈什拉川、母花沟、东柳沟、呼斯太河。这些河流也都是黄河的一级支流,由南往北直入黄河,这使它们也像极了一支支灵动的箭羽,搭在“弓弦”上,直指“弓臂”之北的连绵起伏的阴山山脉。

这一切,显然都是大自然奇绝的部署,激发了世人美妙的想象。

不过,对于“库布其”的含义也还存在另一种说法,说那意指“深绿茂密的森林”。这也并非空穴来风,迄今仍可在已消逝的漫漫时光中找到足够的依凭。

实际上,经过一代代专家与学者的共同考证,目前已能确定,库布其沙漠在古代曾是一处美好的膏腴之地,气候湿润,水草丰美,鸟兽群集。它后来的每一粒黄沙都并非胎带,而是历史上的气候干燥期和近代人类频繁活动共同作用,致使地表植被和覆盖层遭到破坏,终致砂石层被风激活,导致地表生态失衡的结果,存在一个逐步沙化的漫长过程。“河套人”的发现,已证明库布其沙漠地带也是人类文明的发祥地之一。

库布其沙漠南侧乌审旗河南乡境内,有一条名叫“萨拉乌苏”的河流,它起源于陕北,是黄河支流无定河的上游支流。1922 年秋冬的一天,两位幸运的法国人—地质及古生物学家桑志华、德日进,在这条河的岸畔沙层中,捡拾到了一枚人类的牙齿化石,确切地说是一枚左侧门齿,大小与现代人相似,齿冠结构具有原始特征,地质年代属更新世晚期。接下来,人们又在这一带陆续发现了顶骨、额骨、枕骨、下颌骨、椎骨等人类化石。学术界将留下这些化石的古人类命名为“河套人”,并研究认定他们是旧石器时代晚期的人类,属晚期智人。

在发现“河套人”之前,中国是否拥有旧石器时代遗存一直是一件让人说不准的事。“河套人”的发现,填补了中国旧石器时代的考古空白。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学术界普遍认为“河套人”生存于距今 3.5 万年左右的全末次冰期中的某一个暖期。2007 年,随着测定年代技术的重大突破,一个新的研究成果认为,“河套人”的生存年代在距今 14 万—7万年之间。

那就意味着,“河套人”是旧石器时代的早期智人,而非晚期智人。同时说明,“河套人”所栖居的这片土地,亦是一处人类文明的发祥地。截至目前,这一区域已总共发现人类化石、生产及生活用石器等 380多件,并发现了大量更新世晚期的哺乳动物化石、鸟类化石。这表明库布其沙漠地带早在 14 万—7 万年之前,就已有了人类的栖居,更折射着远古时期的这片区域当是宜于人居的,它无疑既有河流、湖泊,又有草原、森林,鸟儿在湛蓝的天空中翱翔,鄂尔多斯大角鹿、王氏水牛、披毛犀等在广阔的原野上纵情飞奔。

然后,西伯利亚寒风掠过鄂尔多斯,大地进入了末次冰期中最寒冷的阶段,绿洲消失了,湖泊干涸了,动物和人类都迁徙了。再后来,冰后期气温趋暖,大地万物生长,动物们回来了,人类也回来了。人类在湖边搭起用兽皮围起的帐篷,以抵御烈日、风雨和严寒的侵袭,并在帐篷周围燃起火堆,用来烧烤食物和防止猛兽袭击,从河滩或岩石区捡石块打制成工具。有一天,远古先民们认识到了植物年复一年不间断生长的根源,便把采集到的果实埋在土里,原始种植农业就这样产生了。

接下来,鄂尔多斯进入新石器时代,阳湾居民开始使用陶器,以从事原始农业经济为主,兼营狩猎和渔捞业。20 世纪 60 年代发现于托克托县海生不浪村的喇叭口尖底瓶,为单一的汲水用具,其形态颇似一个硕大的乳房,取之于生命对乳汁的依赖情结。1974 年发现的伊金霍洛旗那林陶亥乡朱开沟遗址,其时期约相当于商代。一些用动物骨骼制成的骨器,如人类最早期使用的缝纫工具骨针,在商周时期普遍使用,直到战国秦汉时期铁针出现才被淘汰。良好的生态环境,使农牧业生产发展到一个新的境地。

古代鄂尔多斯人的生活资源,除种植外主要是放牧的牛羊及猎物,从宰杀、切割到食用等都离不开锋利的带刃工具,便形成了使用短刀的传统。青铜刀,是鄂尔多斯青铜器中发现数量最多的器物。短剑,则是鄂尔多斯成年男子必备之物,既是马上近距离进攻的利器,也是贴身搏斗和护身的武器,具有一个勇士的身份及对战神崇拜的双重象征。短剑小于中原农耕民族青铜剑的长度,可能是由于冶铸技术上的差异,也可能缘于马背民族善于近身肉搏。

鄂尔多斯岩画,分布于鄂托克旗阿尔巴斯苏木的苦菜沟、摩尔沟、乌兰布拉格,内容主要有人面像即太阳神,以及星云、动物、牧人、骑者、狩猎等,是鄂尔多斯历史文化及自然环境变迁的佐证。

总之,远古时期的库布其沙漠地带,不仅是一处水草丰美的宜居之地,还是人类文明的摇篮之一。

2

也就是说,库布其沙漠并非自然形成。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起,郁郁葱葱的森林演变成了散散漫漫的黄沙?

地球上任何一块沙漠的形成,都是自然与人为的双方面因素所致,库布其也不例外。人类不知适可而止的做法,一度闯下了大祸,并遭到了大自然狠狠的报复。

追究其自然因素,其沙漠来源可能有来自古代黄河冲积物、狼山前洪积物及就地起沙三种。库布其沙漠的沙丘,几乎全部是覆盖在第四纪河流淤积物上,因此,沙源来自古代黄河冲积物的可能更大些。不管是哪一种沙源,都为这里形成沙漠准备了物质基础。

自商代后期至战国,气候干冷多风,使沙源裸露,在此期间形成了库布其沙漠。这个时期的生态环境异常恶劣,以至古文化遗址和遗物都十分罕见。

关于库布其沙漠的最早记载,出现在南北朝时期。

据《魏书》记载:北魏太平真君七年(446),刁雍在呈交魏廷的奏疏中论及薄骨律镇赴沃野镇的粮运通道状况,谈及库布其的流沙已经严重影响了军需粮饷的运输。这意味着库布其沙漠在此时就已形成,更意味着在此之前,人们对这片土地的利用已经很充分了。

当时,薄骨律镇位于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吴忠市西北古城湾附近、古黄河的河心洲上,沃野镇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前旗北部的乌梁素海北侧、苏独伦乡根子场村之正南,两座城镇间的陆路交通线呈现自西南往东北方向。刁雍在奏疏中写道:“臣镇去沃野八百里,道多深沙,轻车来往,犹以为难,设令载谷,不过二十石,每涉深沙,必致滞陷。又谷在河西,转至沃野,越度大河……”

郦道元在《水经注·河水三》中写道:“余按,南河、北河及安阳县以南,悉沙阜耳,无佗异山。故《广志》曰:‘朔方郡北,移沙七所,而无山以拟之’,是《义》《志》之僻也。”所记录的流动沙丘,就是公元 6 世纪初期的库布其沙漠状况及位置。所谓“南河”,即指今黄河河道之南,安阳县故治在今内蒙古乌拉特前旗乌拉山南侧,流沙地貌分布在今杭锦旗北半部的库布其沙漠区。

北魏末年,库布其沙漠被称作“沙塞”。《周书·文帝纪》载,北魏孝武帝永熙二年(533),宇文泰与贺拔岳讨论关西灵州、夏州形势时曾说:“今若移军近陇……西辑氐羌,北抚沙塞,还军长安,匡辅魏室,此桓文之举也。”贺拔岳驻在平凉,节制灵、夏、泾、秦等关西诸州,所谓“沙塞”系指灵、夏两州北缘的流沙地带,即今杭锦旗北部的库布其沙漠。

到了唐代,这一区域已出现了被称为“普纳沙”“库结沙”的沙丘地带。唐德宗贞元年间(785—805),宰相贾耽在《夏州塞外通大同云中道》中写:“夏州北渡乌水,经贺麟泽、拔利干泽,过沙,次内横刬、沃野泊、长泽、白城,百二十里至可朱浑水源……又经步拙泉故城,八十八里渡乌那水,经胡洛盐池、纥伏干泉,四十八里度库结沙,一曰普纳沙。二十八里过横水,五十九里至十贲故城,又十里至宁远镇,又涉屯根水,五十里至安乐戍。戍在河西堧,其东堧有古大同城。”

这段文字记述了库结沙的南部边缘位置局部分布宽度及其与黄河与湖泉的关系,提供了库布其沙漠分布范围之线索。文中提及的乌那水,即今杭锦旗驻地附近的陶勒沟下游河道;胡洛盐池,即今杭锦旗巴彦乌素盐海,亦称哈日芒乃淖尔,清代称锅底池;宁远镇,即今杭锦旗独贵塔拉镇西北的沙圪堵淖尔村西南。

有学者据此推测,唐德宗贞元年间的“库结沙”,即库布其沙漠的南北宽度,约为 52.38 公里。横亘于纥伏干泉和宁远镇之间,即今乌顶布拉村、门根村之北与今沙圪堵淖尔村西南。

杭锦旗文物工作者曾在赛音乌素村北方、那林霍拉霍村以东的沙漠中发现一处两汉时期的遗址,恰好处在沙日召西南方位。那林霍拉霍汉代遗址,很可能就是唐代文献记载的什贲故城,即汉代朔方郡城。

唐德宗建中二年(781),诗人李益在《从军夜次六胡北饮马磨剑石为祝殇辞》中,对库结沙即库布其沙漠边缘地貌景观作了描写:“我行空碛,见沙之磷磷,与草之幂幂,半没胡儿磨剑石。当时洗剑血成川,至今草与沙皆赤。我因扣石问以言,水流呜咽幽草根。……为之弹剑作哀吟,风沙四起云沉沉。满营战马嘶欲尽,毕昴不见胡天阴。……圣君破胡为六州,六州又尽为胡丘。韩公三城断胡路,汉甲百万屯边秋。……我今抽刀勒剑石,告尔万世为唐休。又闻招魂有美酒,为我浇酒祝东流。殇为魂兮,可以归还故乡些。沙场地无人兮,尔独不可以久留。”

诗中记载的“饮马磨剑石”,地处今鄂托克旗北境与杭锦旗南境的亚斯图之间,有一条自西往东流向的内陆小泉溪,成为南来北往的行人停息饮马之处。当时这里的地表已出现风吹沙移的沙漠化趋势,人口稀少,几无定居人口。库布其沙漠的沙粒物质呈现为红黄色,与文中“至今草与沙皆赤”相符合。

尽管如此,汉唐之际的库布其地区尚未全面沙化,时至清代,区域内还陆续建造了多处寺庙(被称为“召”),这表明大部分地区仍是宜于人居的。也正因此,清政府屡次颁布“开放蒙荒”“移民实边”等“新政”,继而大肆砍伐森林,弃草耕田。这种掠夺式的农垦,致使原本已经脆弱的生态又遭进一步破坏,终致黄沙蔓延而难育五谷了。

3

“走西口”是中国人口地理史上著名的大迁徙事件,起自明代中期,延至民国初年,在长达 400 余年的历史长河中,有无数陕西、山西、河北等地的人背井离乡,打通了中原腹地与蒙古草原的经济和文化通道。大量人口的迁入,把脚下的土地当作生存的资源,开创垦田务农和商品交易的生活环境,草木受到侵害,土地也随之趋向了荒漠化。

狭义的“西口”,指长城北的口外,包括山西杀虎口、陕西府谷口、河北独石口,即晋北人、陕北人以及河北人走西口的交汇点,是晋、陕、冀商出关与内外蒙古贸易的地方。之后,“西口”泛指在长城以北的内外蒙古从事农业、商品交易的地方,包括陕北的神木口、河北张家口以及归化、库伦、多伦、乌里雅苏台、科布多及新疆地区。

经清代康雍朝的休养发展到乾隆朝,全国人口达到了 3 亿,人地矛盾尖锐,大量内陆贫民迫于生活压力,走西口、闯关东、蹚古道、下南洋、赴金山,形成五股大移民浪潮,以求新的谋生地。农耕民族喜欢固守一亩三分田,愿意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静生活,要离家走西口去闯荡,是需要勇气和意志力的。走西口,极大地改变了蒙古社会经济结构和生活方式,农耕文化与当地的游牧文化相融合,由传统单一的游牧社会演变为牧耕并举的多元化社会。

晋陕北部是中国传统的农牧分界线,口外蒙地地广人稀,主动招募内陆人垦种,而清政府也考虑到移民实边,鼓励放垦蒙地以发展农业。晋陕民众遂呼朋唤友,越过长城线,朝北去谋生发展,将传统的农耕界线一步步向北推移。走西口是一种自发性的经济行为,其移民活动呈现出无序的流动状态。他们初到异地,其农耕活动带有一些盲目性,导致部分地区生态环境失衡。

陕北北部的府谷,其历史也是一部移民史。建县千年,走西口跨越600 年。府谷人走西口,是因为土地贫瘠,十年九旱,生存条件恶劣,自然灾害频仍,被迫逃荒谋生。走西口移民在方向上都选择了长城黄河西北的蒙古地区,而不是以南的太原或延安,进而到肥沃的关中平原或以东富庶的华北平原;在形式上不是个别移民,而是群体性甚至是举家或整村迁移。

从明代到清初的长城沿线地域,除了驻军外鲜有固定居民,生产活动少,在客观上为以后的走西口移民提供了地理空间和集聚流动的凹地。而处于这一地区突出位置的府谷,自然成为走西口的前沿,借地养民政策的推行,成为府谷人走西口的契机和推动力。

自此,走西口的序幕拉开,府谷人成为大移民的先行者。由春去秋归的雁行客变为盖房定居,由结伴而行到举家迁移,呼朋唤友,情牵义拽,互相援引,一年成聚,二年成邑。在鄂尔多斯东部与南部毗连的晋陕处,则有河曲、神木、府谷等县农民沿套边开垦,渐成村落。乾隆至嘉庆年间,出口垦荒者,动辄以千万计。

《府谷县志》记载:道光十九年(1839),全县总人口 204357 人。宣统元年(1909),总人口 151708 人。70 年间,人口减少 52649 人。显然,走西口移民是人口减少的主要原因。移民实边和新政标志着放垦走向了合法化,千年的游牧故地逐渐向农耕时代转化,在农牧业携手发展的同时,良好的自然生态难免受到影响。

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清政府废止以前实行 250 多年的关于限制汉民移居蒙地的“边禁”政策,正式开放蒙荒,并改私垦为官垦。在蒙地实施的这一所谓“新政”,敞开了内陆汉民大量涌入草原的门户。光绪二十九年(1903),清王朝同意在杭锦旗开垦约 1000 公顷土地,在达拉特旗开垦约 2000 公顷土地。凡开垦处,一切树木都被砍光伐尽。

民国年间,沿袭了清朝放垦蒙古草原的移民垦荒政策,并为此制定了许多奖励开垦的办法,伴随着沿海各省通往蒙古铁路的修筑,移民大量涌入,草原地区开垦规模进一步扩大。

4

在这漫长的沙漠演化史中,库布其人无时不在呼唤着绿色,渴望着“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昔日美景重现。然而事与愿违,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库布其已成了一块举世公认的沙漠,且沙患日趋严重。它大约每年向黄河岸边推进数十米,流入泥沙最多时高达 1.6 亿吨,不仅直接蚕食着素有“塞外粮仓”之称的河套平原,使沙区百姓的生存和生命安全深受其扰,也威胁着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的安澜。

黄河素有“一碗水,半碗沙”之称,这里的沙子多是库布其“贡献”的。库布其沙漠里排布着的 10 条孔兑,除了 2 条在流经途中就消失在冲积平原之外,余下的 8 条全部注入黄河。这 8 条孔兑均以暴雨产流为主,届时上游丘陵沟壑区的风沙、残土、砾岩等尽情顺流而下,由南往北地直直灌入黄河。

就这么拖沙带泥地灌啊灌,直至 1972 年,黄河已出现了断流。这亘古未有之患曾令举世震惊,更令中国人难以承受,自然方面似乎还在其次,文化上的自信和心理上的打击是更加让人不能消受的。

然而,大自然对此不加理会,似乎狠着心地要让人类反思自己曾经的鲁莽。

于是 1979 年以至 2000 年,中国北部地区受到了沙尘暴的袭击,北京也在其中。尽管后来科学表明北京沙尘暴的源起有多种因素,库布其还是被指为重要沙源。

库布其人更是蒙受沙患之苦好多年。凡是在 20 世纪 50 年代出生的库布其人,对于童年的记忆都是一股沙子味。沙子是啥味呢?虽没人能描述精当,却仍个个认定那沙子是有味道的。他们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或感觉到沙子,炕上、灶上、饭碗里、汤盆里、头发上、嘴巴里,甚至鸡蛋里—煮熟的鸡蛋磕碎了,蛋壳里头都是沙子……房子常常在一夜之间就被沙子埋了半截,他们往往因流沙漫天而无法上学和出行。他们家家户户都很穷,孩子们大多都是吃着丁香籽长大的,甚至去掏吃过如今鄂尔多斯市的市花马兰花生在地下的白芽子。他们吃过羊的胎盘,也吃过甜菜渣子。他们从未去过远方,连这样的尝试都没有,因为爹娘早就告诉过他们,那漫漫的黄沙是走不透的。

就是这样的一块沙漠,如今成了世界的生态焦点,国际的治沙典范—

2012 年 6 月,库布其沙漠生态文明已被列为联合国“里约+20”峰会的重要成果,隆重向全世界推广。

2013 年 9 月 23 日,在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第十一次缔约方大会上,“中国库布其治沙案例”被选定为大会官方宣传片,向来自 190 多个国家的 3000 多名与会代表循环播放,向全世界介绍了中国库布其的治沙实践成果和重现“绿水青山”的奇迹。

2014 年 4 月 22 日,在第四十五个“世界地球日”里,“库布其沙漠治理区”被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确立为全球首个“生态经济示范区”。

早在 2007 年,库布其沙漠中的七星湖国际会议中心即被确定为“库布其国际沙漠论坛”的永久会址,并于当年 8 月 25 日隆重举办了第一届论坛。此后两年一届,迄今已成功举办了 6 届。

事实是,总面积 1.86 万平方公里的库布其沙漠,截至目前的治理面积已达 6000 多平方公里,占总面积的 25.3%,治理范围内的植被覆盖率达到 50% 以上,纵横穿越库布其沙漠的公路、铁路,也已达到 18 条之多。沙漠已全面趋于稳定。甚至已有人在笑呵呵地说:沙子再不能治了,再治娃娃们连玩耍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样的成果也是可见的。据统计,原来肆虐无度的沙尘天气,在2005—2012 年间就减少到了年均只发生 2 次,最近这几年,扬沙天气已是罕见的了。

鄂尔多斯人并不否认库布其沙漠曾经是西北风的主要沙源地,然而,他们也同时确定那只是“曾经”了,且将永远是“曾经”。今天以至将来,库布其沙漠都会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存于世间,且再也不会令其逆转,那就是“中国西北的一道宏伟的绿色屏障”。

从 1949 年到 2019 年,刚好 70 年。在这七十度春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造就了今日的成功逆袭?

治沙。治沙。再治沙。

然后,与沙漠言和,与大自然言和。

如果说是人类的无知导致了库布其昔日的沙化,那么也正是人类的觉悟成就了它今日的辉煌。当人类放下傲慢,用实际行动来弥补过错,大自然还是肯大度原谅的。

长书短读 | 《春归库布其》:梦想不是追来的,而是守护来的

一部呈现中国库布其沙漠

治理模式的纪实之作,

一片绿色的、有希望的沙漠,

蕴藏着“中国智慧”的荒漠化治理

面对沙漠,除了荒芜,

还有机遇

库布其沙漠是中国第七大沙漠,在河套平原几字弯里的黄河南岸,位于内蒙古鄂尔多斯高原北部,是距北京最近的沙漠。古称库结沙、破讷沙、普纳沙,蒙古语的意思是弓上的弦,另一释义为茂密的森林。由于自然和人口地理变迁的原因,千百年间以沙海著称。新中国成立后,尤其是改革开放40年以来,在各级政府的主导下,经过企业产业化运作、农牧民市场化参与及科技创新,库布其生态系统得以改善,迎来了绿洲的回归,从而成为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国际沙漠论坛的唯一举办地,堪称世界荒漠化趋势下全球治沙的中国模式,“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实践样本。

报告文学《春归库布其》讲述了主人公王文彪成功治理库布其沙漠的辉煌事迹。王文彪本是一个开盐场的普通企业家,却因地处库布齐沙漠边缘,经济效益受到影响,盐场出现连续亏损。他开始带人植树造林,但很多次的努力都失败了,很多人绝望了,但王文彪不服输,非要和“沙魔”比个高低,狭路相逢勇者胜,看看谁的骨头硬。

经过了30年的努力,王文彪带领当地民众植树、修路、种草,不断研究如何利用风沙促进经济发展,最终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改良了库布其沙漠的生态现状。他变成了一位治沙英雄,让沙漠为人类造福,让沙漠经济变成现实,让村民富裕了起来!

王文彪

贾平凹、胡平特别推荐

这部长篇纪实文学,视野开阔,从人与自然的角度,涉猎内蒙古鄂尔多斯库布其沙漠古往今来的多元信息,贴近现实生活和时代特征,并且以世界荒漠化治理实践为坐标,试图阐释这片沙漠是怎样变为绿洲的秘史,不失为一部言意兼得的绿色写作的新收获。

——著名作家贾平凹

《春归库布其》尤其记录并深入揭示了最近30年里库布其发生的巨变,带来的讯息是激动人心的,也有力彰显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该书选材精当,结构严整,叙述沉稳,长于描写,且具有一定的思辨色彩;开篇具有气势,结尾意味深长,体现出成熟的文学性。

——著名文学评论家、作家胡平

作者简介

和谷,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陕西省作协顾问。《市长张铁民》获中国作协第四届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著作有《和谷文集》14卷、《柳公权传》等多部。作品被译为英文、法文。

杨春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盘锦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已创作出版《闯关东纪事》《辽宁地域文化通览·盘锦卷》等十余部著作,其中《闯关东纪事》《田庄台事情》连续获评第七届、第八届辽宁文学奖。

在内蒙古鄂尔多斯市杭锦旗境内的库布其沙漠腹地,由汛期的黄河水汇聚而成的湿地在日光照射下显现出绚丽多彩的颜色,形成沙水共存的独特景观。

记者彭源摄

荒漠化是世界多样化的一部分,沙漠也是一种自然景观,并不是要消灭掉地球上所有的沙漠。危害了人类生产生活的沙漠化,是需要反思和研究治理的。没有人的地方,沙漠就是一种世界上独特的美,无需治理,反而还需要保留。人类需要在历史的前进中,寻找到一个平衡点,让世界的多样化和人与自然的和谐化共同发展。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是渺小的,治沙问题是一个国际性的难题,而像王文彪一样有担当的中国勇士却和“沙魔”一争高下,并取得了胜利。库布其沙漠就是在不服输的中国勇士面前得到了改良,春天的气息、绿色的诗意一点点回归到了曾经荒凉孤寂、了无生气的沙漠。

《春归库布其》里有一句话非常经典:“梦想不是追来的,而是守护来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相信库布其的治沙模式将很快应用在其他荒漠化地区,为中国造福,为全人类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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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库布其到内罗毕,不止是上万公里的空间距离,更是三十度春秋的治沙之旅。

王文彪治沙,始自 1988 年,源起于盐海子。

“海子”在鄂尔多斯的语境里,意指“水泡子”,杭锦旗的“盐海子”,也就成了“盐水泡子”的代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杭锦旗政府在盐海子组建了国营盐场,晒盐产硝,成了杭锦旗的一项重要经济来源。然而后来,盐海子就呈现了连续多年的亏损状况,各种方法想尽,颓势依然难逆。面对此情此景,杭锦旗委也推出了一个果敢的改革方案——将盐海子承包出去,计划在一批锐意革新的有志者当中,选拔出一位最优秀的人才,担当盐海子的新任厂长,扶大厦于将倾,带盐海子走出困境。很快,盐海子厂长的公开竞选拉开了大幕。

众领导束衣整冠,翘首以待。

令人失望的是,并没什么人有兴趣来迎接这个挑战。

或许人人都已深知那盐海子不过就是个大坑,谁跳谁遭殃。

门庭冷落中,时任杭锦旗办公室副主任秘书的王文彪,找旗长主动请缨来了。

“说心里话,你为什么要去?”

“就是想实实在在做点事,没准能干一番大事。”

“难道在旗政府里就不能干大事了吗?你可是有前途的苗子。” “我想到生产一线做实业,也尝试一下经商的滋味。”

“盐海子可是一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是个老大难企业,积重难返, 你小子有本事能让它起死回生?还是不要一时冲动了,再回去好好想想。”

“我已经想好了,就让我去试一试吧!”

王文彪确实想好了。

作为杭锦旗工业系统的一个大厂,盐海子一直是王文彪负责对接的单位,对其情况较为熟悉。在他看来,这厂子之所以一蹶不振,根源就在于传统计划经济体制的制约。他敏锐地觉察到经营管理的不善、企业目标的缺失等都会导致人心的涣散,效益自然无法产生。那么当体制变了,让生产和每个人的利益严密挂钩,最大限度地调动起职工群众的积极性,就不愁盐海子蹚不出泥潭。何况国家眼下已创造出了这么好的大环境,多适合创业啊,只要认真肯干,没有焕发不出生机的道理。

王文彪要下海的消息,首先在杭锦旗政府所在地的锡尼传扬开了。“锡尼”是蒙古语的音译,为“新镇”之意。活跃在中国历史上的匈奴即始兴于此,发展到秦汉之际,第一代匈奴单于冒顿,就在此建立起强大的草原帝国,囊括了黄河河套及阴山南北的广袤地区。1972年,考古学家曾在锡尼以东的阿鲁柴登发现了两座匈奴大贵族的茔墓,出土了一顶1.3千克的金冠,为匈奴单于参加盛大典礼时所戴,全国仅此一件。锡尼以西的霍洛柴登古城,也是汉代西部地区的重要城池之一,曾发现了大型建筑、铸钱、炼铁、铸造兵器、窑址等多处遗址,分布有古墓葬千座以上。

在这块文脉厚重的土地上休养生息了若干年的锡尼人,绝大多数都没看好王文彪的改弦更张,一时间感叹惋惜得闹闹吵吵。核心就是那盐海子累计负债500万元,现已到了倒闭边缘,近些日子一些职工甚至都打算卷铺盖走人另谋生路去了,他王文彪竟想扔了铁饭碗去接那烫手山芋,到底是一介书生啊!嘴狠点的,还会再加一句:他脑子是不是坏掉啦?

随后,消息散布到了王文彪的老家,位于库布其沙漠边缘的杭锦淖尔。

乡亲们大惊:“那娃儿啊,是不是犯了啥错误啊?”

接着也是叹惋:“年轻人哪,犯了错误好好教育就成了呗,哪能把娃儿发配到盐海子去呀?”

再然后,窃窃私语就开始了。

王文彪的父亲王富贵,觉得自己的脊背从没这么不敢挺直过。母亲的心里也像揣进了一只蒙古兔,她盼着儿子回来,又怕他回来。

可他还是回来了,当真回来了,还脱掉了西装革履。

“娃儿啊,咱祖辈就出你这么一个国家干部,为啥又要瞎折腾?” “我想带头致富,也当个‘万元户’,好让您二老和奶奶享享福!”

“咱家是从穷日子过来的,也过惯了,不求你大富大贵,你快给我回去好好上班!”

面对父母的反对,王文彪有过犹豫,因为孝顺孝顺,顺是其一。然而对前程的憧憬,对未来的自信,还是使他紧紧握住了母亲的双手:“就让我历练历练去吧,我还年轻,大不了从头再来!”

望着儿子期待又坚定的眼神,母亲叹了口气,摩挲着他的手掌,轻轻点了点头:“前头的路是黑的,你稳着点走哇。”

挥泪辞别父母,在乡亲们复杂的神色中,王文彪奔向了大漠深处的盐海子。

谁也不承想,王文彪走向世界的第一步,已经从这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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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2日至26日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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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播:

6:00—6:30

重播:

13:00—13:30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

央广娱乐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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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广播 肖露  辽宁人民出版社


【编辑】孙   阳

【主编】秦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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