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绛 王凯平// 小镇风波
感恩相遇 后稷文苑
小镇风波
新绛 王凯平
那天，我来到小镇子上。那时候的小镇，镇街两边多是简陋的平房建筑，不像现在，都换成清一色的崭新的楼房了。我在朋友海民开的小诊所里，正与朋友说话时，忽然听到吵骂声。这是一个春天的暖和的午后。朋友的小诊所临着镇街，小诊所屋后是雕版工艺厂的大院。在树木葱茏的大院西侧，有工艺厂的公厕。那吵骂声就来自那个方向。因为朋友的小诊所的后窗半开着，所以那吵骂声听起来相当清晰。我听出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大嗓门的怒骂声：
“臭流氓……揍死你！敢看老娘？臭不要脸的流氓……臭你家八辈子……”
那斥骂声在移动，表示那女人正在一边骂，一边紧追撵打着什么人，使得葱郁的树丛中，传来快速的杂沓的脚步声。咋回事儿呢？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儿呢？本来就有点头痛脑热的我的头脑，一时间恰似坠入了五里云雾之中……
小诊所西边隔壁，是一家饭店。这饭店有个后门，通着工艺厂大院。很快，饭店后门传来很响亮的撞门声，接着，那女人的泼骂声也骂进饭店来，还听到一声重物打击人体的闷响。听到饭店老板老尹急得扯着嗓门直喊叫：“我的老爷爷，我的老奶奶，我的老祖宗……你俩别在我这里打闹！你们出去！回来……放下！别拿我的刀子……”
于是，便看到，一个愣头愣脑的男人，“腾腾腾”地从老尹饭店前门飞跑到小镇街上，双手捂着头，十分狼狈模样；这男人后面，紧追着一个矮个子女人，一手抓着一根短木棍，一手挥舞着一把白光闪闪的切菜刀，一边追一边骂；这矮个子女人后面，紧追着瘦得猴子一样的饭店老板老尹，嘴里喊着：“我的刀，我的刀，要闹出人命的！我的姑奶奶……”一时间，小镇街头，开演了一场剧情惊险的“三人追”；一时间，一向安宁清静、单调乏味的偏僻小镇的镇街上，风起云涌，波腾浪翻，空气热烘烘起来。
那爷们儿被追得在街头东躲西闪，走投无路，最后慌不择门，急忙窜进了镇街对面的供销合作社营业店里去了。这供销合作社的店铺，成了这男人的临时庇护场所，成了他的“巴黎圣母院”。那女人却没有追进供销社的店门。她站在店铺门口，仍在泼骂：“你个不要脸的臭男人……老娘揍死你……叫你还敢偷看老娘……”一边气势汹汹地骂，一边让身旁的熟人去镇政府唤她“表哥”去。这女人披头散发，脸涨得通红，看起来还真的来气了。她手里还绰着那半截木棍；那把明光锃亮的菜刀，已被气喘吁吁的老尹，从她手里夺回来了。
镇街两边，供销社店门口，已站了许多闻讯而出看热闹的人。
一时落难的那个男人，在镇街上是个陌生面孔；而这年轻女人，我们认出是小红，在镇街上开着一家“俏美蕙”发廊。虽然小红体形有些矮胖，但一张小圆乎脸，却有点姿色，平日里和人说话，还有点媚笑，有点风骚，有点粗野。
“幸亏亚明不在。要在，准要把那小子打个半死。”老尹回到他的饭店门口，手里拎着他追回来的切菜刀，对我们说。他提到的那个亚明，是小红的男人，是一个体格健壮好打架的家伙，做中药材收购贩卖生意的，时常出差在外地。
从事情的开端到小红的泼骂，我发挥想象力，粗略大体，推想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工艺厂的公厕，半边是男厕，半边是女厕，中间用约摸一人多高的砖墙隔着（这个我是知道的）。一男一女两个人，或一前一后，或几乎同时，如厕时，那男人萌动了想一䁖女人“丰乳肥臀”（抱歉，一时想不出恰当的词语，只好随机用了这不雅的词儿。与一本小说的书名撞车了。）的歪歪心思。强烈的欲念冲昏了他的头脑，使他无法冷静细想，他这种猥亵的行为，将会招来怎样的后果。他屏住呼吸，压抑着兴奋的狂跳的邪心，踩到几块砖头上，踮起脚尖来，悄无声息地，鬼鬼祟祟地，把头探过厕所的男女隔墙，瞪圆贼眉鼠目，偷窥过去……未料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发生了意外变故——垫在他脚下的那几块砖头，对他并不助力，不配合他，被他踩得翻倒了，发出响声，将女厕的小红冷不丁地，惊吓了一跳。小红一气之下，便大声泼骂起来，顺手抄起女厕的半截木棍，追打出来……在老尹饭店里，又抓起一把锋利的切菜刀……
镇街上，供销社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后到的观众，不明底细，便交头接耳，打探询问，窃窃私语，悄悄议论。街上的正常交通运行秩序，受到严重影响。过往的机动车辆被迫停车，一辆接着一辆，堵塞起来。
几个与小红熟识的妇女，一边责骂那男的“不是人”，一边儿劝小红：“算了吧，别骂了。他也没咋你……”但小红不听劝，不依不饶，仍然泼骂不止。不过，她的嗓门明显低下来了，骂战，也有疲累的时候。
多亏小红的“表哥”——镇政府管司法的干部老苏终于赶到。小红见“表哥”到来，停止了泼骂，眼圈一红，大嘴一咧，哭出声来：“哥啊，你可要给你妹子做主呀！气死你妹子啦……”
老苏就是老苏，身份和威严在那儿端着哩！他问明了事情的原委，安抚了小红几句，然后威武地踏进供销社店门，带出那个一脸晦气，战战兢兢，如缩头乌龟似的男人，把他带向镇政府大院去。
后来听说，老苏严厉训斥了那男人一顿，让他写了一份认错保证书，签字画押，并对其施以经济处罚，罚款人民币30元。这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的事。那时代的人民币30元，还是颇有些价值的。那时候，人民币一个元可买好几个烙饼哩。活该那小子倒霉！谁让他馋呢？
至此，我偶遇的这场突起的小镇风波，才算最后风平浪静，雨过天晴了。
而小镇街头围观的众人，也因意外碰巧看到了一出现实版的精彩生活剧，使得心里感到美滋滋，脸上溢出喜洋洋，一个个心满意足，皆大欢喜。
美中不足喜中不足的是：这出难得一遇的生活剧，咋结束的这么快这么早呢？！
王凯平 2020年12月17日写，21日整理。
后
稷
文
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