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涟时光】"苦恋"苦楝树
苦 楝 树
作者:东子
在老家的房前屋后的空旷地,苦楝树随处可见,高大的树干直入云天,如羽般的树叶撑成伞。大人在树下歇息,而孩子们则在嬉戏玩闹。
儿时乐园
儿时,苦楝树绝对是我们的乐园。盛夏,苦楝树茂密的叶子底下,青青的苦楝子在树端若隐若现,我们在底下抬头张望着。让我们垂涎欲滴的就是这苦楝子,看久了,有人拿来了竹竿,可还是够不着。胆大的就双手紧抱树干慢慢的往上爬了,我们紧张地望着树上的同伴,不是担心他掉下来,而是担心摘不到苦楝子。终于够着了,树上的那位一串一把地往地下丢,我们一哄而上,把裤袋装得鼓鼓囊囊的,那果子连着枝的,我们就把枝当手柄攥在手上。
等大家都备足了果实,摘果子的也从树干麻利的滑下来了。大家分成两拨,一二三散开,拿手上的苦楝子掷对方,有人是舍不得苦楝子一颗颗地打向对方,有的恼了,从口袋抓了一把用力地丢向对方。说真的,那厚实的苦楝子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可从没一个人会哭。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玩着简单而原始的玩具,可总还是非常快乐的,这是苦楝树给我们带来的快乐。
“苦怜树”
在我10岁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让这贫苦的家更是雪上加霜。
父母背着我到处寻医问药。到现在我清晰的记得,那是大年三十了,人民医院的住院部的病人也都回家过年了,我住的病房也空荡荡地只剩我一个人了。医生要求父母在自愿出院的单子上签字,看着父亲颤颤巍巍地签下字。父母轮流背着我坐车回家,在离车站不远的水角凌的时候,母亲背着我,走在泥泞的路上,风烈烈地吹着,母亲嘀咕着“怎么生这恶病啊?要是能换,宁可生我身上⋯⋯”,我在背上听着,喉咙一硬,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下来了,不敢发出声来,怕父母担心。可滚烫的泪珠还是滑落到母亲的脖子上。母亲马上转过身说,“别哭了,已经生病了,不能再难过了”。
回到家,屋前的苦楝树已经是干秃秃的只剩那黄黄的果子还挂在树上,不愿离去。弟弟扑闪着大眼睛围着我身边问东问西,脸上有着淡淡的手指印。后来从父母的口中得知,那是弟弟和别的小孩争吵,被那小孩的大人打了⋯⋯
那时候,我听着苦楝树一直以为是叫“苦怜树”的。
在春天来的时候,我的身体也慢慢好转了。我家有块田就离房子几百米的地方。父亲去田里,我总跟去。田边有棵小小的苦楝树,树身上都是疙瘩,树皮纵裂,几片叶子似有若无地挂着。父亲在犁田,我就在这棵小小的“苦怜树”下坐着。看着父亲站在耙上耙田,只见父亲手上牵着绳子,嘴里吆喝着指挥着牛,转弯处,下耙又迅速提起耙,又跃上,如此的周而复始。看累了,就靠在“苦怜树”上。那会儿,总觉得那树就是我,而我就是这树。
“苦恋树”
渐渐长大,再也不玩这幼稚而又生疼的游戏了。有一天,在家的阳台上望去,那苦楝树居然也开花的。
而附近的梨花已掉落一地“化作春泥更护花”。这苦楝树可正艳着,淡紫的花在绿绿树叶中摇晃着,细细碎碎,风一吹,摇头晃脑地,那花的清香也沁入心脾。我怔怔地看着,想不到这粗糙的树,浑身上下都是苦的树,也能开出如此绚烂的花,可又不与桃李一起开。“门前桃李都飞尽,又见春光到楝花”,不知是不愿与桃李争芳,还是兀自开放孤芳独赏,可春光还是到了楝花。楝花是不管我有没有在看她,她可一直在含羞欲滴地绽放着,只是年少不识花,等你蓦然回首,那花儿的美丽早已凋零。不过那也好,在你凝视的一霎,已在心中永恒。
那时候,我已经是叫“苦恋树”了。我不知道苦楝树前世有过怎样的经历,以致于今生还苦苦执守。在南风吹紫雪的楝花中,是否也有你那一份苦苦的相恋。
练实
冬天苦楝树去尽繁华,可光秃秃的枝桠上还挂着苦楝子。鸟儿停在上面啄着,人一来惊了鸟儿衔着苦楝子飞远,从它嘴上掉落的果实,在来年的春天也许就是一颗小苦楝树。我很是诧异,这苦苦的果实,而鸟儿竟怎么喜欢啄食。
《庄子·秋水》里提到,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而“练实”就是苦楝子。那也就不奇怪了,百鸟之王都非苦楝子不食,那俗鸟更是爱不释口了。
典故
朱元璋和苦楝树也有一段故事,民间传说中,当建立大明朝的朱元璋职业还是叫花子兼职和尚的时候,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冬天,又冷又饿的他靠着一棵楝树休息,寒风刮过,树上的楝果纷纷掉落,打在朱元璋长着癞疮的秃头上,朱元璋不由大怒道:“你这要死不活的烂心东西,不得好死!”
后来,朱元璋逆袭成功,推翻了元朝当上了皇帝,派人一打听,那棵欺负过皇帝的要死不活的树居然还活得好好的,于是不依不绕地派人去将那棵楝树砍了。那树的主干果然早已中空,应了当年的烂心咒也。
可读来总觉得朱元璋心胸狭隘,当年韩信受屠夫的胯下之辱,后来衣锦还乡并没找屠夫杀而快之,反而封屠夫为护卫军。朱元璋此举和纣王妲己无异,当听说比干有七窍玲珑心,竟杀比干而剖视其心。
且不论苦楝树主干大都空心由朱元璋起,但有关楝树的记载早就有。《荆楚岁时记》记载“蛟龙畏楝,故端午以叶包粽,投江中祭屈原。”有点疑问的是,楝叶包粽这粽子还能吃吗?估计是楝叶是系在粽叶的外面吧,这点我们要相信古人的智慧。
不论是作为“苦怜树”还是“苦恋树”都已远去。如今长着苦楝树的老家早已迁移,已归西溪水库管理处了。可每次去西溪,我总会隔着河远远地望着曾经的家园,隐约中,那棵小小的苦楝树也长大。
文字:东子
编辑:濯清涟
审核:浩海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