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战场趣事(6)战安阳,狂风搅局唐军溃败
古战场趣事(6)战安阳,狂风搅局唐军溃败
唐肃宗至德二载(757)正月初,安史之乱的祸首安禄山被其次子安庆绪弑杀,小安子自称燕帝;叛军势头自此下滑。官军趁势反攻,很快便收复西、东二京(长安、洛阳)。安庆绪率领残兵东撤,退守邺郡(今河南安阳市)。留守叛军大本营的范阳节度使史思明见风使舵,举其所辖河北十三郡(河北道共有二十五郡)和八万军队归降了朝廷。唐肃宗大喜,委任史思明为河北节度使,封归义郡王,仍镇范阳。
758年九月,唐肃宗诏令朔方节度使郭子仪、河东节度使李光弼两位中兴大将率领大军二十万东讨安庆绪;再加上后来陆续增援的部队,官军共有九大节度使、六十万之众。安庆绪抵抗屡屡失利,只得龟缩于邺城固守;同时遣使持厚礼书信赶往范阳,向史思明求救,并情愿“禅让皇位”给他。史思明归顺朝廷也就半年,便又举兵复反了,此时他已拥有精兵十三万。虽然安庆绪愿以“皇位”为筹码求救,但史思明畏惧官军的强盛,没敢出动大军,只是派出一万三千兵马前往虚应,命令援军屯扎于南距邺城五十里的滏阳(今河北磁县)观望,遥为声势而已。官军将邺城铁桶般围困起来,修筑起两重城垒,深挖了三道堑壕,并堵塞漳河之水灌城,准备打持久战,困死叛贼。困守孤城的安庆绪插翅难逃了。
狡黠的史思明拖延静观了三个月,见官军和安庆绪双方皆拖耗得差不多了,这才于腊月自范阳起兵南下,年底攻破魏州(今河北大名县东北)。转年正月初一,史思明于魏州僭称“大圣燕王”。二月中下旬,史思明率领大军开向邺城赴援,屯扎于距离邺城西南四十五的安阳城,伺机出战。
此时,六十万官军围困邺城已有半年了。由于官军围城旷日持久,官兵也被耗得没有了精气神儿,早已倦怠懒散起来。六十万官军人吃马嚼的,粮草耗费巨大,后勤保障又跟不上,因而军营粮草短缺,弄得士气也挺低落。由于官军人多势众,铁桶困城,呈主动态势,故而将士皆产生了麻痹骄傲的轻敌心理。更要命的是,六十万庞杂的官军竟然没有一位号令三军、统一指挥的前敌总指挥,咄咄怪事吧!
按理说,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庞杂的军队,朝廷本应任命一位号令三军的统帅以统筹全局、指挥作战;而九大节度使中,具备统帅资格的唯有功高望著的郭子仪与李光弼二人。二选一,朝廷犯难了。唐肃宗认为郭、李二将皆为中兴元勋,地位、爵位、职位、军功、名望相当,难相统属,故不便设置统帅。更重要的是,唐肃宗担心二位大将皆已是位列三公、正一品的大员,功大无可赏,功高而震主,故此,唐肃宗宁可冒着犯兵家大忌的风险,也不敢不肯设置统帅,而是派了个不懂军事的宦官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凌驾于九大节度使之上。因此,庞杂的官军并没有一个真正号令全军的前敌总指挥,九大节度使平起平坐,各行其是。由于官军没有前敌总指挥主持军务,九路大军互相观望,久围而不战,结果空耗得师老气隳,没了斗志。
史思明是沙场宿将,精于韬略善算计。他抓住了官军师老、乏粮、骄怠、无帅的四大症结,开始对症下药了。他先是派出若干小股游击精骑袭扰官军后方,截断粮道,纵火焚毁粮草辎重,以此加重官军的粮荒,乱其军心。史思明见袭扰战术奏效,遂率军进逼邺城,下战书,同官军约期会战。
三月初六日,是双方约定大会战的日子。六十万官军在邺城北四里的安阳河(即洹水)北岸列开军阵待敌,史思明率领五万精兵出战。官军并未拿这点儿兵马当回事儿,误以为是叛军的游动部队,因而并没有大战的准备。史思明见官军麻痹轻敌,突然挥军发起攻击,径冲官军的前阵。布阵于前的河东节度使李光弼、淮西襄阳节度使鲁炅、关内潞州节度使王思礼、汴滑节度使许叔冀四大将立马挥师迎战,同叛军厮杀起来。
激战多时,双方杀伤相当,谁也没能占得上风,呈势均力敌态势。混战中,淮西襄阳节度使鲁炅不幸被流矢射中,身负重伤。淮西军见主将受伤,顿时有些惊骇慌乱,开始退却了。淮西军阵后负责接应的是郭子仪的朔方军,而这个“二梯队”竟然还没有布好阵势,本就散乱的朔方军再经溃退的淮西军一冲挤,就更加乱了套,将士们也跟着慌乱起来。
就在淮西军、朔方军挤作一团、阵势大乱的当口儿,赶巧狂风骤起,霎时间吹沙拔树,天昏地暗,咫尺难辨敌我,这仗还怎么打?酣战中的两军将士尽皆被这突变的天象吓坏了,哪里还有胆气再硬撑下去,嗷的一声,吓得撒腿就逃,抱头鼠窜。官军向南溃退,叛军向北溃逃,遗弃的甲仗辎重塞满道路。而庞杂的官军由于没有前敌总指挥统一号令约束三军,各军皆把双方的溃逃误以为是己方的败溃,于是九大节度使便只好各顾各,各自率领本镇兵马撤离战场溃退了,结果六十万官军就真的变成了兵败如山倒的全军大溃逃。
安阳之战,官军折损惨重,万余匹战马仅存三千,甲仗损失十万;唯有李光弼、王思礼两部保持了建制完整。官军全线崩溃,郭子仪被迫切断要塞河阳桥(在今河南孟津县东、孟州市西南黄河上)以保卫洛阳,同时派兵防守洛阳外围重镇河阳。
史思明就这样捡了个天大便宜,取得“完胜”。待风息天朗,史思明探知官军大溃退,乐得赶忙撒出部队打扫战场,捡获了大量“战利品”。随后史思明杀掉安庆绪,“凯旋”范阳。四月中旬,史思明于范阳自称“应天皇帝”,国号大燕,接续安禄山继续祸乱大唐。
安阳一役,六十万官军对阵十三万叛军,九大节度使亦多为名将、猛将,史思明又屡屡是郭子仪、李光弼手下败将;无论是兵力对比,还是大将素质,官军皆占尽优势,完胜当毫无悬念。尽管遇到突变的气象,若有总指挥统筹全局,约束三军,也不会出现全线崩溃、不可收拾的局面。然而由于朝廷措置失当,未设置号令三军的讨伐军统帅,致使前线官军没有牵头主事的总指挥,临危无人号令三军,最终导致不应有的全线崩溃。安阳之战严重延缓了朝廷平叛的进程,原本呈攻势的官军转而处于被动防御状态;而史思明则趁势坐大,称帝建国,使得安禄山之乱演变成安史之乱,进一步给国家和军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唐肃宗自酿苦酒,只好自己吞咽了。
安阳之战,双方各以约半数的兵力投入战斗。交战双方原本是打个平手,未分胜负;如果按正常态势缠斗下去的话,兵力占优的官军应该有获胜的可能,起码不至于大败。然而一盘散沙似的官军面对突然出现的气象异常,惊恐万状,误将双方的溃逃误作己方败退,结果六十万大军竟然稀里糊涂、山崩海啸似的大溃退,堪称战争史上的一大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