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面
初二面
作者:李广生
这里所说的面是面条,依然是家常便饭。正月初二为何要吃面条,至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牵强附会的说法也有,一听就是瞎编,缺少技术含量。唯一说得过去的,是祈愿长长久久,借着面条又细又长的形状。
小麦脱皮,磨成面粉。小时候还有黑面和白面之分,现在只有白面,雪一样白,黑面倒成了稀罕物。这种主要由淀粉和蛋白质构成的粉末,加水变成面团,面团的可塑性极强,给人们带来无穷的想象力,用它制作各种各样的面食,家常的如饺子、面条、大饼、馒头,还有各式各样的好吃的小点心。
光面条我知道的就有十来种,什么打卤面、炸酱面、重庆小面、兰州拉面、河南烩面、山西削面、武汉热干面、山西臊子面,等等,或是浇头不同,或是加工制作的工艺不同。厨师分红白两案,红案厨师指的是做菜的,白案厨师指的是加工面食的,他们有一个专门的称谓——面点师。面食在餐饮界的重要地位由此可见。
我爱吃面条。有一年到广州学习,吃住都在华南师大,半个多月的时间,我顿顿吃刀削面,上顿吃下顿还吃,今天吃明天还吃,愣是不腻,削面师傅都认识我了。但要说最爱吃的,还是老妈做的手擀面。打卤也行,炸酱也行,没卤没酱,就着咸菜也行,吃老妈的手擀面,吃的不是浇头,是面条本身。
柔滑细长的面条放进口里,顿时产生很舒服的感觉,与口腔、牙齿、舌头,以及舌头上的味蕾,形成某种呼应。食物与食客的互动如同恋爱的感觉一样,可意会不可言传。老妈的手擀面进入口腔,立即成为舌头、牙齿、下颚等所有参与咀嚼、吞咽的器官共同追逐的偶像。在它们奋力抢夺的过程中,面条粉身碎骨,顺着食道溜进胃里。于是,他们迫不及待的向大脑提出抗议,胁迫大脑发出指令,让我把碗端起来,另一只手用筷子,把面条胡撸进嘴中,并发出类似于猪吃食的声音,从而让我斯文扫地。
小时候家里吃手擀面,我总是第一个吃完,但不离开饭桌,盯着其余的人吃。都吃完了,盆里剩多少我都吃光。我的肚子能装多少面条,至今是个迷。有时候面条剩的不多了,老妈就会直接制止大哥和二哥,把剩下的面条直接倒进我的碗里。这时候我总要客气一下,当然不是谦让,而是说:“不用倒碗里了,我就着盆吃,省事。”气得大哥二哥干瞪眼。老妈上年纪了,擀不动面条了。制作手擀面,面团要和的很硬,擀面条是个力气活。但是,我的肚子被撑大了,再也回不去了。那个面目清秀的小伙子,竟然毁在面条上,面条的威力不可小觑。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水土造就了人,还是人改造了水土,还真说不定。南甜北咸,东辣西酸,一个地域有一个地域的吃食和口味。是人的口味选择了食物,还是食物改变了人的口味,这也说不定。人与自然相处的过程,从来都是相互作用。人类种植小麦,食用面粉,让大自然为人类提供食物,似乎是人类胜利了。但大自然通过小麦这种作物,把人类聚集在一起,从而改变了人类的生存方式;它们又通过面粉这种食物,改变着人类的牙齿、肠胃等消化器官,在一代一代反复揉搓面团的过程中,磨砺着人的性情。人类以为自己降服了大自然,实际上却被大自然潜移默化的改造着。以面食为主的北方人,其体貌就带有面食的特点,长得像个大馒头。性格也是如此。吃面长大的和吃米长大的,性情真的不同。我指的是群体而不是个体。
面条是面食中的另类,以纤细见长,不但不臃肿笨拙,还有几分灵秀。也正因为如此,面条似乎不分东西南北,大家都喜欢。以大米为主要食物的南方,甚至发明了类似于面条的米线。
面条为什么能够受到人们的普遍青睐?因为能屈能伸才是面条的最大特点。拉面可以拉到头发丝那样细,板面却有两指左右宽,削面又状如柳叶,两边薄中间厚。囫囵一团面,或抻或擀,或切或削,可在水里煮,可在油里炸,可在锅里炒,真可谓能屈能伸。就像我们这个民族的很多人,有时候被压成一团,有时候被拉得很长,无论境况如何,他们都靠着一股韧劲,一种柔软的力量,维系着我们的民族精神,使之薪火相传、弦歌不绝。会擀面条的母亲,本身就是被生活这根擀面杖擀出来的,被岁月这把利刃切出来的面条。无数次的揉搓、碾压、拉伸、热水煮、凉水泡,造就了现在的母亲。她把自己亲手擀制的面条盛到我的碗里,也把爱和对生活的希望与不屈传递给我。细细长长只是面条的表象,能屈能伸才是本质。
新的一年开始了,未来的日子能够遭遇什么,谁也不敢保证,总之不会一帆风顺。长长久久是美好的祝愿,能屈能伸方能纵横南北立于不败之地。估计这才是大年初二吃面条的良苦用心。
也许是我想多了,管他呢,吃就完了,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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