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说 | 大虹桥之梦：从沪郊小镇，到沪西新金字招牌 / 四六文摘

己亥·立秋

Year MMXIX | Beginning of Autumn（13th Solar Term）

“虹桥机场、虹桥商务区、虹桥开发区、虹桥路、虹桥镇、虹桥街道，新虹桥街道......”

虹桥这个名字在上海的点击率并不低，甚至都不是一区之名，比起一千多平方公里的浦东巨无霸来说，大虹桥地区的面积和辐射能力相差太多，大虹桥还只是一场梦，太多资源需要整合，太多边界需要打破重建，不过趁大家做好梦之际，我们来回味一下虹桥是如何从沪郊小镇变成今天沪西当红金字招牌，地跨长宁、徐汇、闵行，甚至辐射松江、青浦、嘉定的。

成于明清的上海县虹桥市：略带大路货色彩的名字

虹桥乡，如果不说是上海县的，就有四川万源以及江西上饶两个地方有；虹桥镇，如果不说是闵行区的，就有河北唐山、江苏泰州、浙江温州、湖南平阳四个同名同姓的好兄弟。虹桥是个好名字，但不算独一无二。

上海的虹桥以集镇而得名，而集镇则以桥而得名。虹桥镇（集镇）于明正德年间形成商市，清朝中后期的嘉庆年间设虹桥市，其得名原因是跨蒲汇塘的一座桥在“夏日雨后可见西天彩虹”。以蒲汇塘为界，老虹桥镇（市）在塘南叫南街，以商业为主，在塘北叫北滩，发展手工业。抗日战争之前南街比北滩发展得更好，如今的虹桥镇反而是在原来的北滩。

虹桥的重要并不是一开始就为人所知的，在沪西茫茫的农乡之间，虹桥并不出奇，而偏偏历史选中了虹桥。

虹桥路：上海之路、虹桥之路

虹桥的过去并没有为它的今天准备什么，如果有，那就是它恰好在那个地方。

话要说到虹桥东面的徐家汇镇，明末徐光启后人在土山湾一带繁衍后代，也默默地传播着天主教，在中外交流不频繁的年代里，留下了洋教传播的星星之火。

徐家汇藏书楼（笔者摄于2019年5月）

至清末，国门大开之后，法国耶稣会传教士来到上海，徐氏后人将生活的土地捐献出来用作教会用地，建起了大教堂、修道院等。无独有偶，在松江丘陵地带的佘山，耶稣会更是建起了一座朝圣地级别的圣母大教堂。

20世纪初，从徐家汇到佘山还没有现代公路，若去佘山朝圣，或来往两地，则未免太过艰苦，于是租界市政当局也就越俎代庖——徐家汇当时都在租界之外——替上海县和松江县筑一条马路。

然而，这种越界筑路，正如我们之前所说过的，就算有一万个正当的理由，也必然掩盖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为继续扩大租界而准备。不知道是资金出了问题还是遇到了土地征用的阻挠，这条马路筑到今上海动物园一带就无法继续了。

这里就是罗别根河（Rubicon River），他们沿罗别根河向北筑了一条罗别根路（哈密路）和北面的白利南路（长宁路）相接。关于罗别根路和罗别根河，可以参考公众号早期的一篇文章：

沪说 | 复刻版--哈密路：长宁遗珠，骑士出没，西郊旧界——曾经的罗别根路

沪西一带沿虹桥路方向撒纸赛马的情形

这条向西的大路最后也没有通到佘山，遂以经过的虹桥乡为名，命名为虹桥路。虹桥路东至海格路，最东端是今天的广元西路，80年代才改走原徐镇老街故道和漕溪北路、衡山路、肇嘉浜路相接。

这条沪西的大路旁渐渐造起了一批花园洋房，以沙逊别墅最为出名，另有罗别根花园等散落在大路两边。在沙逊别墅附近，西人又以裕泰马房旧址造起了高尔夫球场，虹桥路以及虹桥这个名字开始变得有名起来。

高尔夫球传奇人物Walter Hagen于1937年在上海虹桥高尔夫球场的首洞挥杆。

见证历史的虹桥机场

西人的虹桥路戛然而止，中国人也开始拥抱航空时代了。1921年，北洋政府当局在青浦、上海县交界的一片土地被选来修建一座新的机场。当年建成之后，或者说将要建成交付使用之际出现了资金问题，导致机场空关了八年之久。直至1929年才正式投入使用。

1937年八月初，两名日军士兵持枪驾车擅闯虹桥机场被守卫机场的保安团士兵击毙，由此间接挑起了淞沪会战。尽管中国军队顽强应战，但最终不敌装备和战斗力强大的日军，虹桥机场沦为敌手。

此后的大半个世纪，虹桥机场主要为军用机场，80年代虹桥机场才正式改为民用机场，并成为上海的第一机场。

划归上海市，重归上海县的虹桥乡

1986年，时任国家领导人访问虹桥乡

时任美国总统里根访华期间（1984年）曾去虹桥乡访问

虹桥成为乡镇级独立建制是十分晚近的事情。虹桥市是清代上海县17镇14市之一，市为比镇更小的人口、商业聚集地，镇与市都没有管辖周围地区的权限，仅表示生存形态及县内陆位与周围乡村有所不同。清代文人钱大昕曾写“东南之俗，称乡之大者曰镇，次者曰市，小者曰村，曰行......”

1910年，清末最后一次地方建制改革，虹桥市归属蒲淞镇区，蒲淞区是上海县城区、2镇区，12乡区之一。虹桥比上海县低两个行政级别。

民国到来之后，虹桥所属的蒲淞镇区变成蒲淞市，但民国时代的地方行政级别有所改变，县下属的改为市和乡，原来的城区分为上海、闸北两市，原来浦东的东泾镇区分为洋泾市和三个乡，由此上海县下属的变成4市15乡。

1928年，县市分立之时，虹桥随新设立的蒲淞区划入上海特别市。抗战后划入新泾区（最初为龙华区，但因龙华区面积过大而析出），又划入西郊区，1958年复归上海县。这三十年间虹桥的建制变化不甚清晰，但可以看见虹桥已经升为县属一乡，虽然虹桥集镇的风光再未展现，但虹桥乡却实实在在建立起来了。

田林、虹梅街道：划入徐汇的虹桥

徐汇区政区沿革图，亮绿色（含划线部分）、亮蓝色和褐色部分依次为从上海县划向徐汇区的龙华镇、漕河泾镇、龙华乡全部以及虹桥乡、梅陇乡局部。

笔者的母亲曾说起过八十年代初在小闸镇教师培训的一些事情，说起那时候跟前来探班的父亲一起在附近的铁路上劈情操。小闸镇今天在地图上已经找不到了，甚至连一点点风貌都保存不下来了。唯一的遗存是一条叫“小闸镇街”的马路，位于宜山路中山西路附近，临近第六人民医院和博库书城。小闸镇在三十多年前是虹桥乡的两大集镇之一，是上海小刀会起义者刘丽川丧命之处，如今却和它有名的小闸黄狼南瓜（形似黄鼠狼）一起消失于历史之中。

小闸镇街街景（百度全景）

同样曾经属于虹桥乡的田林新村，就在小闸镇西南。田林新村一带1962年就开始建造开发，至1984年划给徐汇区已经经营了二十余年，其商业底蕴仍十分深厚。

翻开徐汇区的地图，其面积过三分之二来自1958年后的上海县，其中一大部分来自虹桥乡，相当于今天的田林街道和虹梅路街道（含漕河泾技术开发区）。田林街道和徐家汇街道的边界，正是当年上海县与徐汇区的边界。

划入长宁的虹桥

长宁区政区沿革图，紫色、亮黄色、浅蓝色、棕黄色依次为上海县划入长宁区的土地，虹桥路北属原新泾乡和北新泾镇，路南属虹桥乡

长宁区的开疆拓土也几乎完全依靠1958年的上海县，至1992年划入新泾乡剩余土地之后，长宁区也几乎扩大到原来的三倍，其中从虹桥乡、新泾乡划走的土地建起了虹桥技术开发区和古北新区，建起了虹桥（路）街道。

与此同时，虹桥路西段原属新泾乡的土地含虹桥机场、上海动物园等也划给了长宁区，由此原先领有虹桥路大段的上海县与虹桥路彻底无缘了，虹桥路反而成为新成立的虹桥街道的干道之一了。

未开发的虹桥技术开发区（来自“上海影鉴”）

比起新泾乡历时10年（1982-1992）最终为长宁区完整划走，虹桥乡竟然到今天还有三分之一，呈T字型的虹桥镇，不得不说老虹桥乡无比深厚的农村土地储备以及铁路和河流的自然分界使得长宁、徐汇收了手，再者就是1992年末上海县与闵行区合并的主动城市化。

龙柏、新虹：真真假假的虹桥

进入闵行区时代，市辖区边界和区县边界相比是绝对的弱边界，市政府调用闵行区的土地也更容易，因此刚变成镇的虹桥，其边界变动也就静止下来了。虹桥乡也成了虹桥镇。长宁与闵行也商议以徐虹支线-沪青平公路为界，由此虹桥镇的北界也是这条铁路。不过，这条铁路如今已经被古羊路、延安西路西延伸段等道路所取代了。尤其是古羊路在原铁路以北筑成，所以边界并不在古羊路的中心线而是古羊路的南侧绿化带上。

我们这代人或许知道一个存在过的建制叫龙柏街道，它存在于1997-2010年。最初的龙柏街道脱胎于从长宁回归闵行的西郊村以及虹桥的华光、先锋等村。2000年闵行区内行政区划大调整，龙柏街道与1997年从华漕划出的航华街道合并，成立新的龙柏街道。

然而2009年，虹桥机场完成二号航站楼扩建，新的行政区划呼之欲出。果然，新虹街道成立了。相比于脱胎于虹桥，真虹桥龙柏街道来说，这个顶着新虹桥街道名号的建制和历史上的虹桥市、乡、镇、公社、大队等基本没有关系，反而和虹桥机场关系更大些。它主要来自于老华漕镇和龙柏街道的航华片区的一部分。而老龙柏街道则回归虹桥镇.....

虹桥商务区：东南西北大虹桥之梦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