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行走的寒鸦
仰观象于天,月新岁变,俯视法于地,转眼冬季,皆自然规律也。阴风凄凄,黑雾漫漫,冬天控制着温度,也控制着情绪。
人是行走的寒鸦,光是活着已用尽全力。超标的脂肪形成厚厚的保暖层,虽如此,依旧缩着脖子,哆嗦前行。驼背之人,只以一面示人。
大事坚强,见得了冰河铁马;小事脆弱,见不得雨打残荷。曾经倾城往游,美不胜防,即目所视皆萧瑟,转眼阒无一人,冷冷清清,风情多少愁多少,真就应了高濂《四时幽赏》中的描述:“花事将澜,残红零落,辞条未脱,半落半留,若美人病怯,铅华寂灭,惟真赏者得知凄美。”草木一直是人类的旁观者,也见证人,因而具有象征意义。繁花落尽,存在即苦,人生一程,油干灯枯。对生活现实的观照,乃哀物之源。生命轮回,孤寂幽怨,皆中年后的感叹,川端康成从中体味出薄命的大美:“生即死,死即生。生与死一线之隔,或根本没有界限。”以生命的沉默与静止,抵制世间的喧嚣与变迁,以期永恒,再以生命的神秘,抵制交流的放纵,信息的专制,死亡之美的意义,大致如此。
万物皆有灵,知其然者,通神明之德,类万物之情。赵孟頫跋宋徽宗《竹禽图》云:“动植物无不曲尽其性,殆若土地生成,非人力所能及。”雕虫莫笑是小技,所言者画,所寓者古人自然观。梭罗《瓦尔登湖》云:“要是没有兔子和鹧鸪,一个田野还成什么田野呢?它们是最简单的土生土长的动物,与大自然同色彩、同性质,和树叶、土地是最亲密的联盟。看到兔子和鹧鸪跑掉的时候,你不觉得它们是禽兽,它们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仿佛飒飒的树叶一样。不管发生怎样的革命,兔子和鹧鸪一定可以永存,像土生土长的人一样。不能维持一只兔子的生活的田野一定贫瘠无比。”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日月星辰,山川江流,生命不过其中一部分,或可苟且,却无侥幸,百年同为一坑尘,兔子鹧鸪还有人。
西风夜渡寒山雨,家国依稀残梦里,羁旅他乡者,愈发惆怅。日暮苍山,晚来天欲雪;温壶烧酒,能饮一杯无?再点个火锅,读本禁书,水归于水,风归于风,管他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识不足则虑,多读书,达观古今,可免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