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儿:赏八大山人诗词来稿之熊盛元篇
遠山之巔,星穹之下。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
己亥深秋,蒙楚儿盛情相邀,重访青云谱,谒八大山人与牛石慧之墓,怅然赋此
野桥流水闲鸥影,吊罢精魂心欲骋。一径欹斜翠竹横,三秋旷邈清香冷。
露凝金桂发花迟,应是天荒地老时。负手凄然对夕阳,吟边哭笑两由之。
城南隐遁谁相识,终古徒教泪沾臆。尽此微生不拜君,丹忱只照缃缣墨。
嶙峋瘦骨漫撑空,远岫青苍入酒盅。落落乾坤双伫立,何妨白眼看鸡虫。
衰年岂料能重访,陡觉中天孤月朗。撷取青云缓缓归,素襟聊为幽人敞。
每每读熊社的诗,都有一些情绪难以安置。尤其是先生的悼古诗,其诗笔不得不令人惊叹,仿佛一只柔软的毛笔先生给其注入了功力,它便能360度进入诗词的主角,把主角的灵魂抽出来与先生相对,继而让读诗人泫然。最令人惊叹的还是先生讲授的诗词课,这种功力更是到了极致,我常想,若是先生在孔子那个时代,必定是一代大儒,然后每次讲课,腊肉必定会挂满屋子,因为真的太有魅力了,至今我还未发现有如此纯粹沉浸的讲学者,那样忘我,那样真诚,那样飞扬,用自己满腔的赤诚把历代一个个诗人鲜活的送到你的面前,然后让你刹那就产生一股脑儿的激情,想去读这些诗人的诗,读这些诗人。
没有例外,在一个深秋的午后,我读熊社的这首悼八大山人的诗,读着就流下了眼泪,继而大哭,没有任何的情绪酝酿,读到“嶙峋瘦骨漫撑空,远岫青苍入酒盅”八大山人那饱受残酷命运折磨的瘦弱影像就出现在天际,徘徊踟躇在青云谱道院的每一个角落里,让人为之大哭的不是残酷的命运,而是面对残酷命运的那份不屈和倔强的灵魂,就如同一只被人类踩踏的蚂蚁,它有一天突然用人类的语言大喊:我是真的很弱小,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掌控我的生死,可是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活的像一只蚂蚁,我还要做一只优秀的蚂蚁!这种极弱者对极强者的呼喊尤其让人动容,是啊,弱者与强者的不同在于造物主,在于命运的安排,不在于自身努力啊!但是我有权保持我做蚂蚁的尊严,我有权保持我做人的尊严。
而八大山人本身就有非常优秀的基因,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只是因为朝代的更替,他变成了被命运践踏的蚂蚁。谁不想拥有最高的自由?谁不想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落落乾坤双伫立,何妨白眼看鸡虫。”命运捉弄人的时候在世俗中的代名词便是苦难,大大小小的苦难榨干人的每一丝尊严,每一根自由的神经。剩下的就是衣不蔽体的不堪与残破,然而,何妨!何妨!!不屈的人只要活着,就会站起来,继续前行。“衰年岂料能重访,陡觉中天孤月朗”,先生是个智者,智者总是能在某个时空有顿悟的火花冒出,不敢猜测先生悟到了什么,但是读到这里,就跟着先生一起觉得天青月朗,也许,在青云谱的禅与道里,八大山人找到了最好的归宿,找到了足以抵抗命运凛冽的温暖。也许,那有可能是佛禅的智慧,也有可能是老庄的超脱,也有可能是儒者的大气,总之八大山人结束了流浪生涯,把自己安置在青云谱直至生命尽头,留下一座孤墓任时光如梭,任世人来去。而此刻站在墓前的先生也释然了。“撷取青云缓缓归,素襟聊为幽人敞”诗到了这里,如波澜壮阔的旋律到了尾声,缓缓的落幕,落幕,在充满木樨香味的夕曛中一切归于温暖、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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