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白发亲娘
白发亲娘
娘今年八十六了。
前不久自己在预计盖房的时候,只简单的跟娘念叨了一下,娘就兴奋地像个孩子似的问这问那,又告诉我盖房之前的各种准备和注意。娘问:跨度多大啊?我说七米半。娘说:这么宽?我这屋子五米的跨度,再加上二米半,真是够宽。说完从抽屉里拿了钢尺径直走到门外丈量二米半的准确宽度。好像要建房的不是别人是娘自己。我知道娘是放心不下,跨度那么大是不是符合老百姓成文不成文的规定。娘说:建房之前得烧香敬神,祈求平安。说着就拿来黄表纸边给我做着示范,边念叨:请保佑我的孩子盖房时家里家外平安吉祥……我学着娘的样子叩拜的时候,眼泪早已模糊了眼眶。娘,我都多大了,在娘眼里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人啊,无论多大,有娘在,就像自己永远长不大一样。也无论世事如何沧海桑田,无论时间怎么更迭变化,有娘在,被娘牵挂的心永不会改变。曾经一句“爸爸没娘了”的故事,让多少人泪奔。不禁感叹,娘在,家就在,娘在,心灵才有安放的地方。
娘没读过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娘只是中国广大劳动妇女中极其普通的一个。
娘是外公外婆唯一的孩子。七岁,对于现代的孩子来说,还是爷奶娇父母宠的年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七岁,哪个不是家里的宝呢?可七岁,却是娘最一生最黑暗的时光。娘七岁时就没了双亲,成了没人疼的孩子。也是在七岁,娘的奶奶也相继离世,是娘把她送走的。娘的奶奶把最后一口气喷到娘的脸上,娘的脸肿的像包子。娘告诉我们,人的最后一口气是人身上最后的污浊之气。
在全中国刚刚解放一年的时后,那时娘二十岁。经人介绍,娘嫁给了大娘五岁的父亲。父亲那时正值血气方刚 年轻有为的年纪。十八岁就开始在京城给一个很大很大的首长做秘书。后来,谢绝了很多当官的机会,选择做了一名最普通的人民教师。那时的武清还隶属于河北省香河县。爷爷就是谢绝香河县法庭庭长一职,选择做了极为普通的香河县的农会主席,一心想为老百姓出头办实事。
爷爷豁达开朗,识人无数,甚是识得娘的为人。别看娘没文化,爷爷足以看出娘是个识大体的女子,足能坐得住这个大家庭的兴旺 平安 团结。
娘一进门,就承担起了这个大家庭的所有日常劳务,洗刷,做饭,添新衣,补旧衣,锥鞋帮,纳鞋底以及地里的劳作,从没有怨言。
转眼,三叔三十出头的年纪,马上就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三叔只小娘两岁,解放前就职于武清杨村飞机场,之后一直无所事事。这可把娘急坏了。原来青龙湾河北的新庄村的姑娘(现在的老婶),说好准备结婚的,不知道怎么女方家要打退堂鼓。娘就在杨场跟新庄之间来回数十次步行辗转,脚底磨了无数的燎泡和脚垫。老婶娘家说没钱陪送姑娘怕寒蝉。娘说,有钱大办,没钱小办。我们一不嫌您穷,二不嫌您陪送多少,我们娶的是人,一点不陪送,我们也一样把人娶回家,您没必要为这个顾虑,您如果没什么意见,就把成婚的日子定下来。老婶的母亲直对娘的一言一行挑大拇指,她把闺女交给这样一个大嫂老人家放心。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三叔成婚第二年,文化大革命席卷整个华夏,父亲和三叔也没幸免于难,被诬陷成反革命锒铛入狱。娘说,如果自己不把三叔的婚事搓紧,三叔出狱之后,成家就非常困难了,谁会跟一个被诬陷成反革命的人结婚呢?
在父亲和三叔入狱的两年里,母亲尽心尽力照顾着爷爷奶奶及老婶一家。老婶什么都不会做,娘就像亲姐姐照顾亲妹妹一样,什么活自己独揽,什么苦自己独咽,什么委屈自己独自承受……
娘艰难的独自支撑着这个家。身体承受着繁重的劳作之苦,心里承受着横空飞来的诬陷和种种委屈。可是重重压力没有把娘压垮,。那时,正是三哥嗷嗷待哺的年纪,一辈子没受过劳作之苦的奶奶此时也没有耐心照顾三哥。娘为了去生产队挣工分,就把三哥用绳子拴住窗台上,饿了渴了一整天没人管,拉了尿了全滚在身上。三哥被饿的整天嗷嗷的哭,娘把眼泪往肚里咽,为了这个大家庭坚持每天起早贪黑去队上劳作。都说孩子是娘的心头肉,难道娘就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吗?人争一口气啊,娘是打掉门牙往肚里咽,为的是这一大家人能分到点口粮,更为的是不被别人笑话,父亲和三叔入狱了,娘再软弱的倒下,这个家就完了。娘没文化,却深知这一点。
由于长时间的饥渴,三哥的身体严重营养缺失,始终不能直立行走,直到十一岁才像正常孩子一样走路,背起书包上学。直到现在,三哥的身材依然是那么瘦小。
娘如同大多数母亲一样,有着虎毒不食子的最本能的爱,娘更有着超出本能而散发出来的爱的光芒。娘虽不像成千上万个为了革命事业把自己的孩子寄托在老乡家的女英雄那么轰轰烈烈,但娘的形象也同样的高大和美丽。娘是为了大家庭的生存做出的牺牲,娘是无私的。可以说,没有娘就没有这个大家庭的日后的繁衍和生存。
娘没有娘,生我们七个的时候,没有人守在身边,都是娘自己接的生。不好生的时候,娘就抓把头发往嘴里咽,头发把娘噎得呕吐的时候,孩子就落生了。娘没有现代女人坐月子享受到待遇,一天三顿都是营养美食,有人端上端下的侍候,最少静养一个月才可以出门透风。娘不是,娘每次生产完第二天就要起来做全家十几口人的一日三餐,要做十几口人的家务。娘被累的得了严重的妇女病,白带哗哗的往下流,止不住。仅剩最后一点力气的娘,仍在坚持没日没夜的劳作。恰巧,市里的大姑来了,带娘到天津静养,娘才得以保住这条干枯瘦小的命。人心换人心,自此,娘从没忘记大姑的好,经常嘱咐市里工作的二哥去看望大姑,在大姑年老生病之时,二哥总是给大姑买好大包小包的药品送过去。
老婶临产了,横生。孩子的胳膊先出来了,那时候的人生孩子都是在家里,没有去医院刨腹的说法,要么生下来,要么就是难产而死。老婶当时处在生死边缘,娘情急之下一剪刀下去,把岌岌可危的老婶母女的生命挽救了回来。
老姑结婚了,在离我家不远的青龙湾河北庆功台村。老姑生头胎难产,娘早就守候在老姑那里,做各种生前准备。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娘着急的洗净手卷起袖口就亲自下手为难产的老姑接生,在娘的亲力亲为下,孩子安全出世了。
娘啊,您多像大慈大悲的菩萨救人于水火,或者,即使不是菩萨也是菩萨派来的救兵,专门拯救那些因为临盆而处于危难之中的女人和孩子的。村里有多少女人和孩子因为娘的慈心和妙手逃离死神的魔爪?娘不是职业接生婆。
娘全心全意的守护着这个家,上到老人下到老婶家的每一个孩子。在娘的带领和影响下,处处充满着和睦祥和。记得大人们说过,三叔家的五哥奶水不足,同样奶水不足的娘舍弃自己孩子吃的机会,经常抱起五哥喂。娘说,人行善事不是给别人看的,头上三尺有神灵。
娘的伟大岂是我这有限的笔墨能道得尽的。
那是我五岁时最深的一次记忆。老婶家的处在叛逆年龄的二姐跟奶奶吵架,把奶奶关在门外的院子里不让进门,奶奶当时气往上涌,心血管承受不住被送进医院,在医院一个月的时间里,都是娘在尽心尽力的侍候,直到奶奶生命终结。记得那时娘还养了两个猪圈的猪,娘视奶奶为己出,娘当时哭哑了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娘喂猪的时候,我就跟在娘的身后。
生产队的时候,孩子多劳力少,每年就分到四百多斤的细粮。爷爷是在我十一岁的时候离世的。清楚的记得在我十二岁分到细粮之前的时光里,我从没吃到过一次白面。娘都是把白面留给爷爷,每日三顿为爷爷蒸白面素包子,后来,爷爷得了半身不遂,每顿饭都由我们几个小家伙轮流争抢着去喂,看着爷爷一口一口的咽着包子,我们一口一口的咽着口水。爷爷好像每次都故意剩下半个,来犒赏负责喂爷爷饭的我们。我十二岁那年的暑假里,刚刚过了麦收分到了白面,娘专门为我们做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打卤面,那是白面做的打卤面。那一次,我们几个都吃了很多,像是肚皮要爆。
自从爷爷奶奶去世以后,娘就把爷爷奶奶的牌位放在堂屋的后墙上,每逢过年过节,娘就要为爷爷奶奶供奉节日里的美食,寒来暑往,几十年从没间断过。有时候我们看娘劳累,就主动帮娘,娘从来都不让我们碰,娘说:姑娘家不许摸这些,祖先会不愿意的。近二十年前,老婶得了一种久治不愈的怪病,四处寻医问药无果,饱受病痛之苦,无奈之下拜访大仙,大仙直接就对老婶说:你家八十多岁大嫂对你家可真是一百一的,还说老婶从没给祖先上过坟更没烧过纸钱。难道,娘的所作所为,都感动了神灵?
娘常告诫我们:在家敬父母,何必远烧香。
娘,你并不会巧舌如簧,也没有伶牙俐齿。娘,你更不会好大喜功,但是娘,你何须过多的语言赘述,对我们而言,你的一言一行,你的大度,你的大爱,你的大孝已经深深的印在了我们的脑海里,心里,无论时间怎么打磨永不会消失。
儿多母业娘受苦。娘为我们兄妹几个操碎了心,熬白了头发。那是在我五年级的时候,娘养的几头老母猪生病了,妹妹感冒发烧,二姐肿嗓子,我当时贫血发生腿肿。这下可乱了,屋里是病着的人,屋外是病着的牲畜,娘忙了里面忙外面,找完兽医,又找人医,一面承受劳累之苦,一面还得筹到为人和牲畜打针吃药的钱。几天下来,娘的黑发里平添了不少白发。
对于父母来说,每一个子女都健康平安才是他们的最大心愿,娘也如此。
由于营养严重不足,三哥身体的瘦小成了娘的一块心病。从小到大,娘没让三哥干一次体力活,总怕三哥瘦小的身体上再加伤。有什么活,娘愿意独自承担。娘是认为原先自己没有把三哥照顾好,现在,娘是想用自己的余生所有的能量弥补三哥。按理说儿女们都已成家,娘也该享享福了,可是娘不想离开三哥半步,娘是想每时每刻都让三哥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不受一点委屈啊。外人都说娘疼三嫂胜过亲生了。三嫂的娘家都在传颂着娘是个特别好的婆婆。娘有一口东西,三嫂子跟侄子如果吃不到的话,娘一天都寝食难安,甚至受到良心的谴责。娘把余生全部的心血都花在了侄子身上,几个儿女给娘的钱加起来也是个可观的数目了,可娘一分钱也舍不得花,就怕三哥三嫂有为难着短的时候,能用自己的钱给他们一解燃眉之急。
娘啊,我曾自私的以为除了三哥娘谁都不疼,可是怎能忘记呢?妹妹出嫁那天娘您哭了,娘是怕老实善良的妹妹在婆婆面前受委屈啊。我曾以为娘最不疼的子女就是我。怎能忘记呢?娘为那么多人接过生,挽救过那么多人的生命,可是我临盆时,娘没来得及在场,坐月子也没来侍候我,原以为娘不要我这个闺女了,娘您对我说:你有婆婆侍候,我去了,反倒会给人家添麻烦。原来不是娘不要我,是因为娘太明事理了。可是娘啊,您怎会知道不是所有的婆婆都像娘一样啊。
娘啊, 我曾以为我上不上大学娘您都无所谓,可是怎能忘记呢?明明是因为我的严重不努力而落榜,娘却每次提到这事时都愧疚的说:都是因为家里穷耽误了三闺女的补习。
娘啊,我曾混蛋的以为娘并不关心我的身体状况,可是怎能忘记呢?前些年一听说我病了,娘您每天都不厌其烦的给我熬了几次的中药,就像给生病中的三嫂熬药时一样精心。
都说食指连心,娘您咬咬哪一个不心疼呢?娘只是能力太有限,只想把自己有限的能力用到最需要的人身上啊。
我受苦受难的娘啊,千山重,哪有您的养育之恩重,万水长,哪有您的养育恩情长?娘啊,纵使我用尽一生陪您到老,又怎能报答得尽娘您的养育之恩?娘啊,纵使我倾尽所有,又怎能报答的完娘您的养育之情?
娘啊,您的脸上怎都被沧桑浸染不见了先前的溢彩光华,娘,您的满头青丝都去了哪怎只见那如霜的白发?
“娘啊,您是否又在村口把我张望?您是否又在窗前把我默想?您是否又在梦中把我牵念?您是否又在灯下为我牵肠?您那一双老花眼,是否又把别人看成我的模样?”……
亲娘啊,多想让时光静止,把你定格在现在的模样,多想让岁月停留,陪你到地老天荒……
2018.7.22
摄影/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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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孙天英,天津人,笔名索迪斯女孩,高中文化,喜欢记录心灵感悟,偶有作品发表于【冬歌文苑】【新边塞】【作家联盟】【金秋文学】【崂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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