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唐诗解读——李白之《玉壶引》

烈士击玉壶,壮心惜暮年。

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

凤凰初下紫泥诏,谒帝称觞登御筵。

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

朝天数换飞龙马,敕赐珊瑚白玉鞭。

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

西施宜笑复宜颦,丑女效之徒累身。

君王虽爱蛾眉好,无奈宫中妒杀人。

注:

吟:古乐府命题之一。宋张表臣在《珊瑚钩诗话》中云:“吁嗟慨叹,悲忧深思谓之吟”,由此可知此体以抒写幽郁,慨叹悲凉为主,古辞多有《陇头吟》《白头吟》。

凤凰:凤凰诏,即诏书。

紫泥:古代的诏书的封泥是紫色的。

称觞:举起酒杯。

揄扬:赞美,赞扬。

九重:按古制,天子的居所有九重门。

谑浪:戏谑。

赤墀:皇宫殿前的台阶,因其色红,故称。

青琐:皇帝宫前殿门上雕刻的纹饰,因其色青,故称。

朝天:觐见天子。

大隐:晋王康琚《反招隐诗》称:“小隐隐于薮,大隐隐朝市”。

金门:又名金马门,汉代宫门名。这里指朝廷。

谪仙:下凡的神仙。李白友人贺知章曾称他为“谪仙人”,李白常用以自称。

蛾眉:代指美女。这里是作者自比。

解读:

《世说新语·豪爽》记载,王敦每逢醉酒后爱吟唱曹操的《步出夏步行》,并且边唱还边用如意击打唾壶为拍,以致壶口尽缺,李白的这首诗就是用这个典故,借以抒发内心深处壮志难酬的抑郁情怀。

全诗共分三大部分,其中前四句为第一部分,诗人直扣主题,勾勒出一幅慷慨悲凉的“壮士悲歌”图,诗人由一己之处境展开联想,融通古今,与历史上的曹操和王敦相比,诗人甚感惭愧,这两人毕竟辉煌,而自己却始终只能作为君王的文学侍臣,根本没有施展政治才华的机会。这种落寞悲凄的心境,常常使得诗人借酒浇愁,借舞剑来抒愤,忘乎所以地高声吟咏、泪眼婆娑。

从“凤凰初下紫泥诏”至“大隐金门是谪仙”为全诗第二部分,诗人将笔锋转向了对自己经历的的回顾,想当年自己奉诏入朝见驾,激扬文字,倍受恩宠,这估计是李白一生高光时刻,可是这种“换马赐鞭”的恩宠并非诗人所要的,“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这一句吐露出在春风得意的表象下诗人不为人知的隐痛。东方朔是西汉辞赋大家,他身怀不羁之才,但却汉武帝当作滑稽弄臣,这种命运与李白有极大的相似之处,故诗人引以自喻。东方朔曾自我解嘲说隐居不必非到深山之中,朝堂之上亦可隐居,后人沿用其说,认为隐居朝堂才称得上“大隐”之境界,李白认为自己在朝中受到皇帝恩遇的那段日子算得上是“大隐金门”,反过来说,诗人对自己未得到重用的处境有着深痛地体味,“世人不识”这种居于世间却不被人所理解的寂寞才是诗人击壶高歌、对月舞剑的深意所在。

最后四句为全诗第三部分,诗人借西施之美来暗示自己德行之高,以示与宫中小人对立。这是中国文人惯用的一种写作手法,即以模仿女性心态,视君臣相处如男女相恋,之前屈原这样作过,李白也同样如此。西施原本是绝代佳人,而丑女东施刻意模仿不但没有收受效果,结果适得其返,李白这样用典,意在表明自己的才华和品性是那些昏庸无能的权贵们仿效不来。

从全诗内容分析来看,此诗应创作于诗人被赐金放还之期,诗人在倾泄胸中不平之气却不失态于谩骂,感慨人生艰难却不因陷于悲凄,无论从内容还是艺术上来看,都体现李白诗歌风格特点。清人余成教在《石园诗话》中说:“太白《梁父》《玉壶》两吟,隐寓当时受知明主、见愠群小之事于其内,读者但赏其神俊,未觉其自为写照也。”可谓深知李白之意也!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排行十二,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西北)人,其先隋末窜于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李白即出生于此。中宗神龙元年,公元705年,随家迁居绵州昌隆县(四川江油)。陈寅恪先生曾认为李白其先为西域胡人,陇西李氏乃伪托。其出生地亦多异说,或谓生于条支(今阿富汗加兹尼),或谓生于焉耆碎叶(今新疆库尔勒与焉耆回族自治县),或谓武后神功年间迁蜀而生于蜀中者。曾官翰林供奉,故称“李翰林”。贺知章誉为“天上谪仙人”,后世称“李谪仙”。在蜀中度过青少年时代,开元十二年,公元724年,李白出川漫游,先后隐居安陆(今属湖北)和徂徕山(在今山东)。天宝元年,公元742年,李白奉诏入京,供奉翰林。因得罪权贵,三年后,即744年赐金还山。此后漫游梁宋、齐鲁,南游吴越,北上幽燕。天宝末期,安史乱起,李白应召入永王李璘幕府,后王室内讧,李璘兵败被杀,李白受累入狱,获释后又被定罪流放夜郞,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三月于途中白帝城遇赦,返回江夏,重游洞庭、皖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闻李光弼出镇临淮,时已届暮年,仍欲从军,半道病还,次年卒于当涂(今安徽马鞍山)。代宗即位后,曾以左拾遗召,然李白已经去世。旧《唐书》有本传。李白一生以大鹏自喻,以“安社稷”“济苍生”为己任,欲以布衣取卿相,不愿从科举入仕,然始终未能得志。其作品散失甚多,今存近千首。《全唐诗》存诗25卷,《全唐诗外编》《全唐诗续拾》补诗36首、断句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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