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的“吞蝗”和“纵囚”
在中国历史上,蝗灾与水灾、旱灾并立,是古代农业社会的三大灾害之一。据统计,近代以前有记载的大规模蝗灾就有八百余次,唐太宗贞观二年也发生了一次蝗灾。“畿内有蝗。辛卯,上入苑中,见蝗,掇数枚,祝之曰:'民以谷为命,而汝食之,宁食吾之肺肠。’举手欲吞之,左右谏曰:'恶物或成疾。’上曰:'朕为民受灾,何疾之避!’遂吞之。是岁,蝗不为灾。”(《资治通鉴》卷192)
唐太宗的“贞观之治”是让后世屡屡提及的时代,经济发展、政通人和自不必说,唐太宗本人悲天悯人、爱民如子也说得过去,但史书上记载的唐太宗吃蝗虫却过犹不及,弄得很有些作秀的嫌疑,以至于覃仕勇先生为此评论道:“爱民而吞蝗虫,这表演实在太过了。清代林铭云看穿了唐太宗的把戏,一针见血地说:'余尝谓太宗上苑吞蝗必非真蝗,真蝗岂可昋者?或用纸草剪作蝗形,掇而祝之,以愚左右耳目耳。’一句话,唐太宗'好名’之欲,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覃仕勇《熬通宵也要读完的大唐史》)
无独有偶,贞观六年发生的“唐太宗纵囚”事件看上去也让人感到匪夷所思。“(十二月)辛未,帝亲录系囚,见应死者,闵之,纵使归家,期以来秋来就死。仍敕天下死囚,皆纵遣,使至期来诣京师。”(《资治通鉴》卷194)这里记载的是,唐太宗又一次亲自录囚。这一次他下令将被判死刑的囚犯全部释放,让他们回家过最后的团圆年,囚犯们在第二年秋决前自归。这些死囚如期回归了吗?“去岁所纵天下死囚三百九十人,无人督率,皆如期自诣朝堂,无一人亡匿者,上皆赦之。”(同上)到了第二年九月,这390名死囚竟然无一逃亡,全都如数如期返回京师,太宗竟将他们全部赦免了。
一次惊世骇俗的纵囚事件就这样完美落幕,太宗爱民如子的仁君形象再次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怨女三千放出宫,死囚四百来归狱。”一百多年后,白居易有感于此,特意写下《七德舞》一诗来歌颂此事。但有称赞的就有质疑的。宋代大文豪欧阳修便将他的疑惑写在名篇《纵囚论》中:“此岂近于人情哉?”欧阳修一针见血指出其中的漏洞。在他看来,所谓的纵囚自归不过是双方私下勾结的一场秀而已,目的何在呢?不过是图名罢了。
欧阳修认为唐太宗“纵囚”是在作秀,清代大儒王夫之对此更是鞭辟入里,“太宗之世,天下大定,道有使,州有刺史,县有令尉,法令密而庐井定,民什伍以相保,宗族亲戚比闾而处,北不可以走胡,南不可以走粤,囚之纵者虽欲逋逸,抑谁为之渊薮者?太宗持其必来之数以为权,囚亦操其必赦之心以为券,纵而来归,遂以侈其恩信之相孚,夫谁欺,欺天乎?”(王夫之《读通鉴论》卷20)经王夫之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死囚一个不少地回归,并不是受到什么感化,而是逃无可逃。
爱民而吞蝗虫,表演终究太过;图名而纵死囚,更是有违常理。“无怪乎史学家黄永年说:'旧时史书包括新旧《唐书》《通鉴》对唐太宗和所谓的'贞观之治’无不极尽夸饰之能事,即近时的通史、隋唐史仍多如此。其实这是受了唐人所修《太宗实录》和国史等的蒙蔽。’”(覃仕勇《熬通宵也要读完的大唐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