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木花 | 阿芳和阿呆
花洲文学
阿芳和阿呆
文|徐木花
“快点,快点,人都到齐了,就等发车了!”
我正在收拾行李,突然身边坐下一位身穿黄色运动衣,头戴太阳帽的女人。
我是个户外爱好者,爬山摄影,乐此不疲。这次户外群组织野外扎营,虽然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但我还是比谁都兴奋。
“帮我放一下行李……”身边黄色运动服说话的口气是不容置疑的,她把帐篷包、背包一股脑地扔给我。一个看起来纤弱的女子背这么多装备爬山,不得不让我佩服。
车准时开动,领队给我们讲着户外的注意事项和这次主要的路线。
“嗨,你也喜欢爬山吗?”也许是车上太安静,她问了一个特别无聊的话题。
“有空就出来驴!”我很高兴身边能有这么一个热情的队友。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的热情让我抛却了坐车的无聊,深深的被她的故事吸引。
故事发生在知青下乡的那个年代,一个在城市中娇生惯养的女孩被下放了农村。虽然下放的政府热情地接待了她们,但要在农村扎根生活,不是说话和做梦那么容易的。
女孩在农村的第一个夜晚是坐到天亮的,因为她刚睡着就有一只无趣的蜘蛛爬上了她的脚丫;她刚要闭眼,一只老鼠好像饿了,吱吱地叫着在屋里爬来爬去;她刚想眯着,窗口好像一只长尾巴的动物疾速跃过……娇公主沦落为灰姑娘,情绪很沮丧,内心很受伤!
接受革命再教育,可是对于从小被母亲宠着长大的女孩来说谈何容易,地里活还没怎么开始干,血泡已无情地爬满了整个手掌。
最让女孩无法接受的是,农村的厕所就是在路边挖个土坑,几块破木板一挡,缝隙里还能瞧见人影儿!她经常是蹲在里面,耳朵还得听着外面的口哨声,生怕突然闯进一个男人。
就在女孩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一个男人出现了:地里干活时,他总是用最快的时间干完自己的,再帮她干;去河里洗衣服时,他会先在河边整好路,怕她脚滑掉下来;最让她感动的是有一天她突然发现,厕所旁边又垒起一个厕所,分了男女。
有了他,女孩感觉蜘蛛也不可怕了,老鼠也不叫了,每天收工他俩都扛着夜幕一起回家,他们一起唱在希望的田野上。
他也总是第一时间去邮局打听她父母的情况。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了,女孩习惯了农村的日子,习惯了有他的日子。
三年后,女孩的父母平反了,她要回城了,他送了一程又一程,女孩快上车了,他仍没有一句留她的话,只是祝女孩一路平安。
在火车启动的那一刻,女孩突然抱住他痛哭:“你真是阿呆,为什么三年了都从不说一句爱我,为什么我都要走了,你也不说……”女孩扑在他身上泪流满面。
他轻轻地为女孩擦着眼泪,茫然地搜寻着火车的汽笛。她告诉他,她叫阿芳……
故事结束了,车上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这压抑而美丽的爱情里,都在为阿呆的呆而叹气,也为阿芳没成熟的爱情而惋惜,也愿意为这段缘份竞猜结果。
“下车了,下车了……”领队催促着,我们大包小包的下了车。
喜欢户外的人都和带兵打仗的兵一样,都训练有素的,一会七七八八,各色帐篷就在大山的土凹里支起来了。
我的帐蓬正好和黄色运动服挨着,“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哈,”说着话,她从背包里倒出一堆吃的:罐头、火腿,还有辣椒酱……
“求之不得……”我冲她狡黠的笑笑。
爬山的驴友们都相互帮忙,我也帮她固定帐篷四脚,再给她铺上隔潮垫,她一边喝着汽水一边看我:“你像阿呆吗……”
“他是阿呆!”
驴友们都起哄起来,说阿呆的故事肯定有阿芳。
我们决定黄昏爬上山顶看日落,也许是他们想让我们有故事,找个借口绕远了,最后只剩下我和她同行。
“把包给我……”我向她伸出手。
女人的体力在乱石成堆的山路上被磨得所剩无几,她把手放我手心,任由我拉着她一步一步的去追赶前面的驴友。
“我是阿呆,你是阿芳吗……”
我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小手,她认真地看了看我:“你希望我是小芳吗?”
她身上没了背包,轻松了起来,顺手摘下路边的苇草随风跳起舞来。
她大概三十五岁左右,不胖不瘦的身材看起来是那么的顺眼。细细的汗珠随着绯红的脸淌到了脖颈里,我的意识模糊了——这就是村里的阿芳呀!
“阿芳……”我手一伸把她拽入了怀里。
日落前的山顶,俯视着脚下的一切,显得那么的伟岸。
我们一群人在山上像顽童一样疯狂,摔跤,跑步,跳舞,尽情享受着世外桃源。
母亲说我是猴子出身,爬高跳远是我的特长。她拿起手机不住地给我拍照,口中还满是崇拜的话:“哇,太厉害了……”
“来,擦擦汗……”她适时地递过毛巾,闻起来散发着女人芬香的毛巾,我又一次意识模糊了,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喜欢妻子以外的女人。
“阿芳、阿呆”“阿呆、阿芳……”驴友们再次起哄,已过而立之年的我们,突觉空气凝固。
太阳顺着西山下去,我们欢呼着打开啤酒放声高歌,也许这会都忘了山下我们的世界, 我和她无声的相拥,夜幕悄悄的来临。
很多故事都有想不到的结局,落日的余晖,深情的相拥,所有人都认为我们应该会有一段故事,而我在分手后,才想起没她电话,没加她微信。
领队说我是当代阿呆,放过了当代的阿芳。
我常常在深夜遥望那看不到的山顶,我为心中的阿芳写下无数的情丝,我爱妻子,而我却总是情不自禁地回想那个落日的黄昏
那次从她书里掉出的纸条让我不厌其烦的浏览,那是一首美丽而深沉的诗——
风来了
雨在继续
空虚的夜,无尽欲无力,
风来了
带走了叶子
雨停了风还在继续
无处停歇的叶子挣开了风的臂膀
躲入了角落
远远的有双手在向它召唤
可叶子已尽全力了
雨停了
风还在流浪
远方的你可否有我的记忆!
远方的你是否能听见我的呼喊?
三年后的一个秋天,因为女儿的入学问题,朋友给了我一个电话,说是熟人,可以帮忙。
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喂,你好……”
电话在我手里发热,我的心被什么扎了一下,是她,是那个我心里的深藏的声音。
“喂,喂,不说话我挂了!”对方有些不耐烦了。
“我是阿呆……”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隔着电话我们似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沉默,没有挂电话,良久,她轻轻地说道:
“我是阿芳……”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徐木花,网名有故事的人。四川自贡市人,一生坎坷,故事都来自平时生活的积累。现从事家政服务,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