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清流 | 课后拾柴,教室里烤火

课后拾柴,教室里烤火 
文|宛清流

上世纪70年代末,农村生活物资匮乏,村里的小学没有火炕,更没有暖气和空调,加上门窗四下漏风,冬天的教室贼阴冷。每年都会出现脚冻肿手冻烂的学生。
那时候的冬天,才真正叫冬天。每个冬天都得下几场像样的大雪,坑塘里的水能冻实了,男孩们在冰上打陀螺,女孩们在冰上跳绳、踢毽子。房顶的雪化了,再经过傍晚和一夜上冻,长长的、水晶似的冰棱条从屋檐上垂下来,半尺长、一尺长的比比皆是,成为那个年代农村冬季的一道风景。
为了不让学生们冻坏,学校统一给各班负责老师开会,做迎接寒冬的工作部署,给各班级学生下达捡柴禾的任务。七八岁的一二年级学生任务最轻,只需上交3斤柴禾;其他高年级的学生,一人得交六斤。大家捡柴的任务基本完成,战胜冬天的严寒就有了物质保障。
为了完成捡柴禾的任务,小伙伴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在村里捡椿树梗、楝树梗,有的到秋收后的庄稼地里捡玉米杆、棉花杆。
你关注什么,眼里就会出现什么。秋风吹落了椿树和楝树的叶子,随后又吹掉了它们细长的树梗。放学回家的路上,只要看到哪棵树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片树梗,我们的小眼睛立马就放起光来,赶紧跑过去一阵捡拾。刚掉落的树梗,一头粗一头细,绿中带黄,尚带生机,分量较重。掉落了几天的树梗,变成枯褐色,也变轻了,容易点燃。
回到家,写完数量不多的家庭作业,完成家长交待的家务活,找出一段纳鞋底的细绳或布条儿,然后到家附近的树下捡树梗。幸运的时候,一棵树下只有自己一人捡,没有人争抢,就会暗自得意。
但很多时候,一棵树下往往挤了两三个小伙伴。没有人发令,一场无声的比赛开始了。谁能成为比赛的最大赢家,就看谁眼快、手快。大家你追我赶,争着把尽可能多的树梗抓到自己手里。手里拿不下了,就一人一堆儿先放在树下某个地方,然后接着捡。地下的树梗捡光了,如果发现树上还有恋恋不舍不愿意掉落的,我们就合起伙来抱着树摇晃,或是用脚踹树干,让更多的树梗掉下来。
树下再也捡无可捡、树上再也摇晃不下来的时候,比赛就自动结束了。大家开始整理自己的树梗:头对着头,尾对着尾,攥紧较粗的头部,然后往地上搠几次,让自己的柴禾看起来更有“型”一些,再取出底线绳和布条儿,在靠近尾部几厘米的地方把它们紧紧捆绑起来。
经过一两个星期的课余付出,同学们捡柴禾的任务就基本完成了。提前完成任务的同学,一大早就把捆扎整齐的柴禾带到学校,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一脸自豪地交给班主任老师。班主任把学生交上来的柴禾堆放在教室前面的角落,或教室后面的墙边。年级越高的教室,柴禾堆就堆得越高。
哪天可以烤火,只有班主任说了算,不允许学生擅自取柴烤火。有时候正上课,老师见有的同学冷得直打寒颤,就对着台下说:“你们都觉得冷的话,跺跺脚吧!”命令一下,班上二十多个同学马上行动,一边望着讲台上的老师笑着,一边在简易木课桌下“噗噗塌塌……”跺起来。简陋阴暗的教室奏起一首由老师指挥、同学们集体演奏的激昂高亢的乐曲,并透过单薄的窗玻璃传到外面。不大一会儿,隔壁教室似乎受了我们班跺脚声的传染,也传来下饺子似的跺脚声。
三两分钟后,大家身上就有点暖和了。老师及时叫停了跺脚行动,笑吟吟地问台下:“大家还冷不冷?”“不冷了,不冷了!”“还冷!”……大家七嘴八舌地答着。
北风刮得厉害的天气,或是前一天晚上下了大雪后,班主任老师就命令班长组织大家烤火。一听说要烤火,同学们的情绪一下子就高涨起来。大家边嘻嘻哈哈地说笑,边开始动手,将教室中间的课桌和板凳、椅子拉到一边,腾出一片烤火的空地。早有人取来了一抱柴禾,也早有同学递上来一张用过的作业纸来引火。班主任蹲下身子,从洋火盒里取出一根火柴,“嚓”地一声,火苗燃起,先将引火作业纸点着,再赶忙把引火纸放在小柴堆下。热心的学生围凑在班主任身边,歪着头,鼓着腮帮子,嘬起嘴来帮老师将小火苗吹大。
堆在教室的柴火干燥易燃。很快,红红的火焰伴着一阵青紫色的烟雾升腾起来,教室里火光熊熊。师生们围着火堆,或坐或站,把脚啊腿啊手啊尽量往火苗附近伸,让自己快冻僵的手和脚尽快暖和起来。老师和学生一起说着、笑着、烤着,常常有人被一团烟呛得直流眼泪。
有几次,大家正美滋滋地烤着,忽然闻到了衣物烧糊的味道,反应快的同学大声嚷叫起来:“谁的衣裳烧糊了?”众同学赶紧低头去寻,确认自己的衣服没有烧着,就帮忙查找那位不幸的同学到底是谁。一阵忙乱之后,就会发现棉靴或棉裤被烧了个小洞的同学。虽然年龄小,但遭遇小小不幸的同学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除了害怕回家后被大人揍一顿外,惹火上身的同学并不怨天忧人,他们会不失时机地自嘲一番,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对付寒冷的办法,除了跺脚和烤火,我们还通过玩“抗膀子”游戏来挤暖儿。课间休息期间,一群同学靠着教室的山墙,你挤我,我顶你,嘴里还喊着“嗨哟、嗨哟”的口号,这样来回活动几分钟,身上也会变得热烘烘的。
还记得,我们捡交的柴禾,一个冬天是烤不完的,因为烤火的次数总是不像我们希望的那样多。烤不完的柴禾,老师会在天气暖和起来后,帮我们卖了,然后用其中的一部分钱,从街上买些作业本发给我们。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可冷可冷的冬天。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宛清流,本名韩运旗,河南唐河人,退役空军少校,河南大学英语语言文学学士,北京师范大学应用心理学硕士,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现居北京。《作家地带》签约作家,部分散文诗歌发表在网络公众平台。

作者往期作品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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