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书法创新、既要新又要美才是创新

书法的根本,是中华美学、哲学乃至做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大学》中所说的“心正”与“意诚”。但又谈何容易?看似容易却艰辛!如今老了,不再去想什么“自强不息”之类的话,慢慢地、自然而然地又回到了儿时的心态,顺乎心情自然与生理自然来写字,已无什么“念想”,写字是我“常态化”的生活方式,从中得到欢欣,享受人生。此时深深理解老子所说“复归于婴儿”是一种很难达到的理想境界。大幅可视,小幅宜读;可视者用目,可读者用心;目视其外在形式之美,心读其内在韵味之醇。大幅多重沿空间展开的建筑般的美,相比之下,小幅虽也重形式,但更重沿时序展开的音乐般的韵律。所以大幅重黑白对比、重空间构成、重形式对视觉的冲击力,而小品则重随缘生机的自然书写性,重沿笔势往复和文辞节奏展开的流动之美。大作品重气象恢宏,小品重耐人寻味。大幅作品不可虚张声势而索然无味,小品也不可一味展示雕龙镂凤手段而流入甜熟庸俗。小品要有纳须弥于芥子的内在大宇宙,如尺水寸山的画幅,可使人卧游千里,骋思无尽,由此及彼,由微云及泰山,得大气象与深远境界。这大气象与创作的技法、作品的形式有着直接的关系,但最根本是决定于作者的气质禀赋、人格修炼及胸怀学养。所以大幅作品是“造”出来的,小品则是“养”出来的。独立立场是一种自信与定力的表现,当然这个自信不是夜郎自大,也不是唯我独尊,而是在深知与熟虑之上具有自信心的选择。书家的创作“个性”应是对“人”的个性的主动把握与重新塑造,对于创作风格既要顺乎自然,又要具有主动意识,从事书法创作,也就是要把握人的本性与书法艺术关系的问题。不但求艺术形式与表现语言的独立与个性化的追求,更要保持创作者精神的独立与文化品质的个性。作品不但要给人感官愉悦,更要精神感动。作品不仅仅要形式夺人,更要耐人寻味,要承载渊深博大的中华传统文化。修身是向内的一种自我陶冶,是精神的修炼、道德的培养、心智的沉潜、定力的铸成。作用于修身的书法远离人的物质利益及生理需求,是精神世界的活动,书法艺术从属于文,从属于“人”,不能单纯作为“艺”,真善美中的“美”与真善是不可分离的,要在真善之中才能体现美。说不上是书法创作,只是顺着兴趣写下去,沿着惯性走下去,在书写过程中得到身与心的协调,天与人的合和。没有刻意去求新奇与追风格,其间一以贯之的顽固的表现着自我,这个自我不是张扬的、刻意的、设计的、哗众的、媚俗的,而是如日月之泻光华、江河之向东流,一切顺乎自然。自然是大道、是至道、是至境,但这自然又不是原始状态的混沌或童孩时期的蒙昧未开,而是既雕既琢、复归于朴。人老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要松弛下来,做自己想做的事,做使自己愉快的事,一切要顺应自然。东晋王子猷大雪夜驾舟访戴逵,天明至门前却又返身而回,曰:“吾乘兴而来,兴尽而去,何必见戴!”这是一种老年人应领悟的人生境界,重在对人生过程的享受。自自然然地濡墨挥毫,任心手之交应,忘我忘情,在秉笔临池中,得无穷快乐。古人说:“明窗净几,笔砚纸墨皆极精良,亦自是人生一乐,然能得此乐者甚稀……”我今得之。面对市场、面对官场、面对竞争、面对喧嚣与泡沫,让我们静下心来,回归艺术创作的本身,寻找精神的自由与自在,这就是在当下艺术创作中的“以人为本”。所谓的传统,是指历史遗存中真、善、美的并被普遍接受的东西,并非所有的遗存都可视为传统;所谓的创新,一是要新,二是要美,缺一不可。大印的特点在一“大”字,不独块面大,重要的是要气象大。如李白的诗,纵有不工处,也自旷朗天放、气象恢宏。王国维评李白:“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独有千古。”这气象可感而不可状,可会而不可求,虽出天资,亦为积淀,虽为艺境,亦是人格。我喜欢临帖,从小就临,老了还在临。临帖成了我一种学习方式、休闲方式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生活方式。临帖可以入静、入神、入化。可以忘忧、忘我、忘世。可以取诸怀抱,与古人晤言一室之内,在笔势往复之中,品味那种隔了时代的美。这种美是遥远的,却是可以触摸的;是变化的,却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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