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贼窝

  四童院(九)






孔祥武刚被捉进派出所的时候,见一个贼正饱尝隔山打牛的滋味,鼻血挂在门牙上,很快就跪倒在地招了供。孔祥武还没有被提审,就已经双腿乏力,瘫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随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事情的经过。他说工友仗着身高力壮逼迫他偷东西,如若不从就要打死他。那警察听多了贼人的狡辩,并不同情孔祥武的遭遇,只是做了笔录,让他签字画押。工友被铐在一旁满脸杀气,孔祥武见了心里惶恐不安。这时秦东带着他母亲走进来,秦妈见是孔祥武,忙问:“你个背时娃儿,不是在工地上打工么,咋被捉到派出所来了?”

孔祥武见是前院的老妈子,脸一红,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秦妈就去问警察,这才知道了个中缘由。那秦东在一旁忽听有人招呼,回头看是个警察,再细细打量,原来竟是他的高中同学。孔祥武见和秦妈一道来的年青人跟警察是熟人,忙要他帮忙讲讲好话。工友原想反咬一口诬陷孔祥武,见来人和孔祥武很熟悉,又跟警察是朋友,生怕得罪了孔祥武,更讨不到好,立马像个泄了气皮球,眼里凶光全无,一五一十的招供了。警察弄清了真相,念孔祥武是初犯,加之秦东在同学那里帮他讲了好话,于是只严肃教育了他一顿就放他走了。孔祥武十分感谢秦妈,走时说:“婆婆不要告诉我兄弟,我这就回乡下去,以后老老实实脚踏实地地种田,不再想其他的了,这城里的日子实在没法适应,环境太复杂。”

秦妈说:“这就对了,你别以为城里遍地是黄金,婆婆告诉你,城里遍到处是骗子,一不小心就落进陷阱哇,你看看婆婆,活了大半辈子,黄土都淹到脖子了,也还被人骗走了钱……”

那孔祥武听了更是不敢久留,回家收拾包袱,托辞说城里空气不好,还是想念乡下的生活,于是连夜告别他兄弟,离开了四童院。

话说张大昌偷了电缆之后,觉得不过瘾,邀约了他的一个拜把兄弟,二人抄着手在街上逛来逛去,终于瞅中了一辆军用吉普。他二人分工明确,一人负责望风,一人负责撬门,三下五除二,车子搞到了手。谁知开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熄了火,他兄弟折腾得满头是汗,车子仍旧纹丝不动。这时从后面开来一辆警车,见路中央停了辆军车,出于好意,便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他兄弟傻了眼,说话也结结巴巴了,哪里还敢多言多语。警察起了疑心,叫他把驾照拿出来看看,他撒谎说忘了带,张大昌却主动把自己花三十块钱买来的驾照递了过去,理直气壮地说:“我带了的,你看看。”

警察把驾照拿过去一看,立马换了脸色。张大昌以为警察怕了他们的军衔,正洋洋得意,谁知一把亮晃晃的手铐却铐上了他的手腕。再一看,那驾照中分明夹带了一张纸,上面有刑满释放证字样。原来张大昌为了在混混出没的地方打响自己的名声,随身揣着刑满释放证,遇到那些不识抬举的,他就把那张纸拿出来在人家眼前晃一晃,表示自己不是好欺负的。那些人见他剃个光头,又是刚从山上下来的,就不敢再招惹他了。没想到,他自己忘记了这东西还夹在假驾照中,于是自投罗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张大昌因为偷盗第四次进了劳教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四童院中,徐敏笑着说:“这院简直是个贼窝,个个都人面兽心的,搞不懂,搞不懂,人心叵测哟……”

夜里,圆月当空,花香四溢的院子里,张大昌家又是空无一人。鸭三坐在石桌前边抠脚丫边说:“大昌两兄弟放出来,恐怕都四五十岁的人了。”

付胖子摇着蒲扇,喝口茶说:“他两兄弟造了什么孽哟,这天下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

“我看不见得,有些人就可以不劳而获……”杨梅一边梳头一边走过来,对付胖子说。付胖子刷地红了脸,知道她是指鳝鱼面的事情,道:“是,是,那是极个别现象。”

鸭三见了杨梅,脸都笑烂了,说:“花妹儿,告诉哥,这些天你没上班,在家都干些啥。”

杨梅笑嘻嘻道:“睡懒觉,吃饭,拉屎,又睡懒觉。”

鸭三涎着脸,讨个嘴巴快活,道:“睡觉?是不是抱着哪个男人……”话没说完,后脑勺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回头一看,是他老婆。他老婆难得那么早回家一次,刚巧听见鸭三跟花妹儿的对话,于是心里打翻了醋坛子,拖着鸭三就回了屋,片刻工夫就听见他两口子在屋里又撕打起来。众人都笑,说着这对冤家大概去了阴间也还要打架。

鸭三两口子吵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院子里安静很多,大家也沉默了,各自准备回家,这时,忽听小宝在屋里大声问:“妈妈,啥叫出去卖?”

“你说啥?”

“小石头说你是出去卖的……”

“啥?小石头这样说?徐敏是怎么教他家孩子的,他咋这么缺德哟,背后说人坏话……”紧接着又是一阵骂娘声,耳光声,瓶子杯子破碎声,大人孩子哭叫起来,乱作一团。

杨梅在外面咯咯笑个不停,道:“这年头,有钱就是老大……”说着扭着身子回屋去了。

付胖子回家把杨梅的话告诉他老婆,他老婆不服气道:“她一个三陪女还那么得意,那我们也没做错什么,隔壁院的黄鳝身上又没有刻着他主人家的姓名,我们捡来的当花钱买的,别理她。”二人正嘀咕着,忽听窗外墙边的篱笆响,出门一看,有人正从篱笆那边推开石头,伸手端他们养在旁边的兰草。付胖子的老婆失声惊呼道:“哇呀,难怪我家兰草掉了好几盆,都是名贵兰草哟,原来是隔壁院的贼……”话音未落,那只手很快缩了回去,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待付胖子两口子钻过去察看,早已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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