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竞拍现场还可以等对手过隧道？拍卖师神操作害我多花2万美金
2016年秋，纽约佳士得举办"美藏于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珍藏中国瓷器"专场拍卖。这是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亚洲部成立近百年来，首次公开拍卖出售馆藏中国古陶瓷藏品！而我在这场百年一遇的大都会拍卖专场里一口气拿下了两件拍品。
纽约大都会
艺术博物馆
有的时候
名比货更重要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是全球最顶级的亚洲艺术品收藏机构之一，其亚洲部也已有近百年历史，馆藏中国文物1.2万件，光是它们馆藏的豇豆红釉瓷器，就比中国大陆全部博物馆加起来的还要多。
在喜欢收藏的人们心目中，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从来都是“高大上”的代名词，发梦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它的藏品可以拿出来公开拍卖出售的！这就让许多藏家的拥有一件海外大博物馆旧藏的梦想即将变为现实。
收藏界举目所见，个个摩拳擦掌，人人磨刀霍霍，都想去纽约比拼一番。
纽约佳士得专拍预展现场
纽约佳士得这场“美藏于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珍藏中国瓷器”，拍卖日期是9月15日，可那天正是中国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啊！
去？还是不去？我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放弃飞去纽约，选择用电话竞投，虽然没有现场竞投那么刺激和及时把握现场状况，但起码中秋能与家人在一起。
可纽约传回来的消息并非原来想象那么震撼：让人惊艳不已的，也就只有香港预展那几件。其它的质量一般。据行家说：出自大都会的这批拍品，来源没问题，这批东西多来自捐赠，就质量与档次而言，除了个别康熙、雍正瓷器，大部分较为普通。
部分上拍器物
我是这样认为的：“大都会”的一般不等同于市面的一般啊。从去年的“安思远专场”，春拍的“琵金顿专场”、几天前的“临宇山人专场”、“坂本五郎专场”来看，凡是名家名人的收藏专场，均会拍个满堂红，形成“白手套”专场，而且价格通常翻了多倍，大大超出拍前的预期，例如前一天拍卖“临宇山人旧藏专场”的建窑盏，居然拍到7800万人民币，那只建盏是有多处明显瑕疵的，如果没有良好的流传记录断不能拍至此天价！
南宋建窑“油滴天目”茶盌成交价为7800万人民币
可见今天的市场中，很多时候“名”比“货”更重要——这是一种新趋势。像书画一样，有多次出版注录的，就比突然间冒出来的贵很多。所以，即使大都会博物馆旧藏品不是件件都是掐尖货，甚至有些是普品，但起码也是百年前入藏博物馆的，排除了近年越演越烈的高仿假冒，从这个角度也是非常好的。况且在501件拍品里，难道就没挑到一两件好的?
对着图录，我圈选了五六件，请佳士得的唐晞殷小姐发《品相报告》给我。唐小姐还请佳士得的资深专家连怀恩先生对这几件拍品从不同角度拍下多幅照片，对我圈选的每件作品作出非常详细的说明。
纽约预展期间，张志大哥在纽约发了几张编号为978的黄釉梅瓶图过来说：“佳士得这件黄釉瓶子还不错，可以关注。” 978正是我所圈定之一。
清康熙黄釉刻缠枝莲纹梅瓶
连怀恩先生微信说：“978非常不错的拍品，釉色及刻工都很好。”
因为这是本场拍卖501件里的唯一一件全黄釉器，虽然图录把它编在后面，但我早就盯上了。
清康熙黄釉刻缠枝莲纹梅瓶局部
我盯上它在前众人推荐在后，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虽然不能去纽约亲自上手，但根据照片，已初步确定黄釉梅瓶是康熙时期的。但我还在查证。因为这会直接影响到我对拍品的出价。
根据佳士得拍卖图录上的说明：它曾出版注录于1977年日本讲谈社《东洋陶瓷大观》卷十二之《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编号137：
这是非常权威的陶瓷收藏书籍。我家藏有这套书，一查就查到了：这件黄釉梅瓶是“清时代18世纪前半顷”的，18世纪前50年也就是康熙晚期、雍正及乾隆前期。
电话委托
多缴两万美元
过隧道费
有权威出版注录，有朋友和专家的推荐，又符合自己的黄釉收藏系列，中秋之夜，圆月之时，弯刀出鞘。
这场拍卖我还有几件心仪拍品，一并下了电话委托，从深夜一点多钟起就没消停过，一直在拍拍拍，深夜三点多钟，纽约的电话又来了，这回轮到康熙黄釉梅瓶上拍了。
纽约佳士得拍卖现场
这只黄釉梅瓶，估价在1.2万美元至9万美元，我估计在10万美元以下能拿到。开拍后，有现场跟我争的，一口一口，很快就到了 9万美元，举牌的节奏明显停顿了一下，我以为有戏了，没想到旧的竞争者退出，又有新买家加入……到了10万美元，我加了一口，11万，现场没人争了，以为可以拿下收工睡觉了。
不料这时又冒出一个新的电话委托来竞价，干掉了一个，又新来一个，拍场如战场，怎么敌人那么多啊！老是有人，只得一口口继续下去……15万，我有点犹豫了，对方出了16万，我迟疑一下出价：17万。对方没有声息，长长的等候，电话里忽听到现声一片笑声，我忙问是不是下槌了？电话那边笑着回答我：对方开车过隧道，没有信号，要求等等他，拍卖师接受了对方的请求。
清康熙黄釉刻缠枝莲纹梅瓶局部
哪有这个道理？拍卖现场举牌慢了都可能敲槌给别人了，哪有这样等着人家过隧道的！这拍卖师脑子进水了！气得我直跺脚。良久，对方又从隧道里钻出来又出价了：18万。
——这个该死的家伙！气得我杏眼圆睁，银牙咬碎！
“19万！”我憋着一口气，拼了！
东风吹，战鼓擂，看看到底谁怕谁！
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就此偃旗息鼓，认怂了。
槌声一响，电话传来：“恭喜你！拿到了！”
血拼之下终于拿到了，由1.2万起拍竞拍至19万美元落槌，加上佣金近24万美元，我终于力压群雄拿下了，谁说女子不如男！
冯玮瑜藏品清康熙黄釉刻缠枝莲纹梅瓶局部
待兴奋的心情稍稍平复，豪情渐消，悲情渐起：可惜我那2万呐！那是美元呐！心痛得直想捶胸顿足啊！凭什么他过隧道，却要我多花2万美元给隧道费啊！
好歹总算拿到了，我大清早在微信朋友圈发出：“圆月之夜，弯刀出鞘。纽约秋拍，激战正酣。临近尾声，'美在于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珍藏中国瓷’专场唯一一件全黄釉器，从1.2万美元起拍，最终以19万美元落槌，终于拿下了这件，又在这个专场再拿多一件拍品，秋月随人意，好梦又再圆。明晚，纽约继续……”
冯玮瑜藏品清康熙黄釉刻缠枝莲纹梅瓶
微信刚发出，收到一片祝贺声。
张志大哥马上微信回复说：“立件大器，又添佳品。觉得就应该是你的。” ——知我者也。
佳士得的唐晞殷小姐也说：“能在大都会专场竞得二件拍品（另一件为清雍正淡粉釉内粉彩折枝花卉纹小杯，点击蓝字可看入藏故事），多么不容易啊！那么多人争，真要恭喜你啊！”
文以人贵，字以人传，一件古物曾经的递传经历以及谁使用过，其附加值甚至有可能远远超过这件东西本身，当然，达到这种境界的器物，本身品质自然也绝不会是普品。大都会馆藏能卖出高于市场价格也是理所当然。
古董流传过程中分分合合的故事和戏剧性，自然也会成为古董价值的一部分。
冯玮瑜藏品清康熙黄釉刻缠枝莲纹梅瓶
这件黄釉刻花梅瓶于1923年入藏大都会博物馆，馆藏已近百年，捐赠者是玛丽·克拉克·汤普逊Mark Clark Thompson女士(生于1835年，卒于1923年)。
Mark Clark Thompson女士是著名慈善家和收藏家，她的父亲在1855年为纽约州州长，她的丈夫是著名银行家的儿子，汤普逊伉俪乐善好施，对多家宗教机构和教育机构不吝资助，大都会博物馆便得到了他们夫妇的大力赞助。
玛丽·克拉克·汤普逊女士
玛丽·克拉克·汤普逊还有一段传奇经历，1912年，她原订了参加铁达尼号的首航，与摩根一样，在上船前那一刻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改赴荷兰参观郁金香花展，因此避过铁达尼号冰海沉船的一劫。
上帝在最后关头拯救了她！
汤普逊夫人对清瓷汲汲以求，特别偏爱单色釉瓷器，本场拍卖几件重要单色釉拍品就是她捐赠的[897康熙乌金釉凤尾尊(拍出3.5万美元)、925雍正胭脂红釉碗(拍出6.25万美元)、927雍正淡粉釉盘(拍出30.5万美元)、928雍正胭脂紫釉碗(拍出67.7万美元)、966乾隆白釉玲珑盖碗(拍出19.7万美元)]，这不仅仅是价钱问题，更是反映了收藏家的眼光。
左起：清康熙乌金釉凤尾尊、雍正胭脂红釉碗、雍正淡粉釉盘；雍正胭脂紫釉碗、乾隆白釉玲珑盖碗
从藏品可知：Mark Clark Thompson女士品味高雅，眼光精准，其藏品质量之高，令人叹为观止，而978黄釉梅瓶正是她同批捐赠的收藏品。
一点都不贵
故宫都没有的
也许世间
只有这一件
2016年10月27日，中国嘉德在深圳举办“中国嘉德2016秋季拍卖会·深圳巡展”，中国嘉德拍卖董事总经理胡妍妍设“嘉宴”专请广东地区重要的藏家朋友，我有幸获邀参加，我右边邻座是于大明总经理，左边邻座就是深圳望野博物馆的阎焰馆长。
阎焰馆长是高古瓷研究的专家和大收藏家，我跟阎馆长是好朋友，我们这一桌子俱是爱瓷之人，聊了大都会这场拍卖，我说收了这件黄釉梅瓶，阎馆长一拍桌面，惊讶地说：“哎呀，这件黄釉瓶我在纽约还上手仔细看过，东西非常好啊！当时拿着这个瓶子时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这件东西应该归你的，还有马上打电话给你的冲动。没想到还真是你买去了！世间真有那么巧的事啊！”
深圳望野博物馆阎焰老师与冯玮瑜合影
“啊？为什么该归我呢？”
“这梅瓶非常用好，刻花流畅，刀工好，这么好的黄釉器，也该你才配拥有。你的黄釉官窑系列收得非常好！”
我就说起了“遂道费”的事，阎馆长摇着头说：“不能这样看，如果你当时不拿下来，过后你就会后悔到睡不着觉的！这不是高了2万，而是它的价值本身就到了这个价，因为不光你一个人出价，其他人也在争抢，别人都会有个价格判断，差这一口价就不属于你了。而这件梅瓶，就以你的成交价作为定价标准了，从今以后就不会低于你的成交价了，大都会博物馆的馆藏品，极少释出，以后很难再有机会碰到了，一点都不贵，也许世间只有这一件。”
清康熙缠枝莲纹梅瓶在“五色祥云——自得堂藏宋元明清单色釉瓷器特展”中展出
阎馆长接着介绍说：“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在美国艺术品收藏界的地位，相当于中国故宫了，无出其右。这是它建馆以来第一次出售馆藏中国艺术品，能收藏有它的馆藏品，真是缘分啊！”
一言惊醒梦中人，阎馆长说得言之有理，我哈哈一笑，举杯致谢，从此那2万美元的事就此别过。
清康熙缠枝莲纹梅瓶全身施黄釉，黄釉中微见窑灰斑点。瓶底施白釉，泛蛋壳青，有缩釉点和黑疵点。内足底胎釉结合部一圈火石红。该瓶敞口外撇，短颈，丰圆肩，肩部以下渐敛，近足微外撇，器型非常规整周正。
此瓶虽高达36公分多，却不见清三代后期乾隆的雍肿，挺拔厚重，瓶身满刻缠枝莲纹，图案飘逸洒脱，不见乾隆的程式规范刻板呆工，刻工有力流畅。整件器物的风韵与乾隆官窑截然不同，显得沉稳厚重，符合康熙时代的工艺特点，带有康熙御窑的气息。
冯玮瑜藏品清康熙黄釉刻缠枝莲纹梅瓶
2016年11月11日，我应中国嘉德之邀到嘉德秋拍现场的“嘉德讲堂”作《御用陈设瓷的荣光》讲座，分享收藏心得。我提前一天到北京，专门约请故宫博物院器物部主任、故宫博物院陶瓷研究所所长吕成龙老师小聚。
我把这件大都会黄釉梅瓶拿出来给吕老师审看。因为吕老师担任《皇家气象——自得堂藏明清御窑黄釉瓷器》的主编，而这只黄釉梅瓶也将编辑到这本书里，作为主编的吕老师工作认真负责，对书中录入的每一件器物都要亲自把关审定，验明真赝，所以这件梅瓶也要经吕老师验明正身。
故宫博物院陶瓷研究所所长吕成龙老师与冯玮瑜和藏品合影
梅瓶刚拿出来，吕老师吃了一惊：“那么大？”“是的，是个大瓶，36厘米高度。”
梅瓶摆好后，吕老师亲自上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验看一番，然后肯定地说：“康熙的。”
吕老师还特别赞赏地说：“故宫里面也有类似的梅瓶，但没有施黄釉的，你能藏有这一件，真是难得啊！”
我说：“这瓶可是花了24万多美元拍下的呐，还没含运费税费哩，不便宜啊！”
吕老师算了一下说：“不就二百万人民币还不到吗？一点不贵！够便宜了。你想想故宫都没有的东西，又是大都会出来的，这个价格太便宜了！东西好啊，又少见，我要专门为它写一篇论文。”
想吕老师在故宫三十多年，见过宫里宝物无数，这件黄釉梅瓶难得打动了吕老师，他竟要亲自为它写论文，真令人开心不已。
冯玮瑜藏品清康熙黄釉刻缠枝莲纹梅瓶
我心花怒放：从大都会博物馆入藏了这件充满故事的康熙黄釉梅瓶，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一件事啊！当浮一大白！
把这件造型雄浑、雍容气派的康熙黄釉梅瓶在架上陈设出来，气势恢弘，贵气迫人，一派庙堂气象，自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皇家御用之物，果然不同凡响！
百年前从中国远去西洋，百年后又从西洋回归中国；当年到洋女子手上去，今日回到我手上来，百年轮回，幸得此身无恙。未来的故事，当与我一起续写。
本文选自冯玮瑜亲历收藏系列丛书《藏富密码》第2章《万里归宗——一件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旧藏清康熙黄釉刻缠枝莲纹梅瓶入藏记》，有删减。完整版可扫码购买→。
极简之美
柠檬黄釉杯
黄釉之色，是皇家专用釉色。柠檬黄釉杯，复刻自古代宫廷御瓷，它釉色娇美匀净，晶莹剔透，温润如明玉，是极简之美的最佳诠释。精致生活，不如从一只柠檬黄釉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