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节,我想写一写和她一起过年的故事
她就是我妈,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今天是妇女节,就来回忆一下在这个“加长版”春节假期里,我们共同度过的三十七天。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陪伴也成了一种奢侈。只有在某些不普通的情境中,才能获得弥补的机会。
这些故事也都普普通通,没有太多波澜,而这正是生活的常态。时钟如常转动,前一个日子与下一个日子类似,但即便最平淡无奇的时光也有值得记录和纪念的部分。
我们不妨对生活多一点用心,在温柔对待生活的同时,感受生活所给予的温柔回馈。有些东西,并不是可有可无。
离别
前天我离开家,返回北京。上午9:49的火车。
前一天晚上,妈妈一夜没有合眼。我们所在的村庄有些偏远,还没有通公交。我们每次都要先骑车到几公里以外的镇上去坐车。妈妈想早起给我做个早饭,怕我饿着肚子坐火车。
而她从来不相信闹钟,让自己早起的方式就是一夜未眠。
数里乡间路,妈妈一次次骑车送我离家。
她不擅长告别,只知道固执地骑车送我一程,把扑面而来的冷风阻挡。我一再要“夺过”电车的驾驶权,让她在后面安心做一个乘客,但都被她一再拒绝。
后来,我明白这就是她表达送别的方式,也是送给儿子最朴实的寄托。人生路远,妈妈始终愿意在前面为你遮风挡雨。当她的肩膀不再宽厚,甚至已然十分单薄,作为子女的我们就应该真正站起来,替她扛起早该交接的重担。
坐在后面的我,有很多次都忍不住鼻子酸酸的,视线变得模糊。妈妈是个重感情的人,这样的离别,能让她心里很久不能平静。
很难想象十几年前,她在面对与父亲的天人永别时,是怎样的肝肠寸断,又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重新拾起对已经破碎的生活的希望。
我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女人。
过年
如果不是因为赶上这场来势汹汹的疫情,我可能也没有机会在家里待这么久,陪伴她这么长时间。
而如果不是陪伴她这么多天,我也不会发现她每天几点睡觉,几点起床;不会知道她原来有这么多的失眠。
于是,我每天早上见到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起来了,妈,昨晚睡得好吗?”听到她肯定的答案时,我会觉得很开心,那种感觉就像早晨的太阳,不温不火;但如果听到她说自己没睡好时,我也会担心地询问,试图能帮她分担一些烦恼。
我喜欢在她做饭的时候,坐在灶台旁边下面烧锅。一边往火里添柴,一边跟她闲聊,听她唠唠家常。我知道,她一个人在家,肯定有很多事需要倾诉。这个时候,我更多地是去倾听,也不时地积极回复。在很轻松的氛围中,美味的餐饭就做好了。
当然,我们也会聊一些相对沉重的话题,例如我和弟弟的婚姻大事。我们都长大了,还都没有着落,她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和烦恼。村里人眼皮子薄,比较看重眼前,而不会费劲把眼光延长一些。所以,她也免不了听到别人的各种议论,这些议论都像一块块石头填塞到了她的心里。
我都懂她,也一再宽慰她,但我打心底里明白,只有我们兄弟二人真正成家立业,她心里的石头才能稍稍落下。我和弟弟都在城市里工作生活,可以逃离邻里的追问;而她却处在世俗压力的中心,免不了成为家长里短中的话题。
我知道,仅靠说几句宽慰的话,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要做的是跟她一起去承担生活的重量。
智能手机
大概从我读研究生开始,每次与妈妈通电话的时间被突然拉长。学校里的手机套餐便宜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想尽量多听她倾诉,这样她就不会觉得那么孤单,不会因为儿子远在他乡而太过想念。
大概从去年开始,她用了好几年的“老年机”有些按键已经不灵了。每次打电话,都需要我来挂断。我想等过年把我之前用的小米手机带给她,但又担心不识几个字的她用起来会不方便。
后来那个手机出了点故障,开不了机,我也不好再说给她。弟弟说要给她买一个好一点的手机,妈妈怕破费,赶在封村之前的一天去镇上买了她人生的第一部智能手机——一款我没有听过的杂牌手机。
手机外观挺好看,除了内存小了一点,反应没有那么灵敏之外,也是可以接受的。妈妈对此颇为满意,拉着我教她怎么使用。
于是,当天晚上我们吃完晚饭后的主要任务就是一起“探索”新手机的使用。她虽然识字不多,但学起来还挺快。在我和弟弟一晚上的耐心“指导下”,六零后的妈妈第一次领会到了智能手机的奥秘。QQ、微信都学会用了,还时不时跟住在另一间房子里的我视频。
后来我不断带她复习,终于把使用智能手机转变成了她的一项技能。我知道,妈妈一直都是一个很能干的人。我也知道,她买智能手机,就是想以后跟我们视频,不用再跑到阿姨家里。
我帮她连上了邻居家的WiFi,她还学会了蹭WiFi。
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了。然而,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低估一个母亲的力量呢?
种树
妈妈喜欢种树,用她的话说:“种树跟养孩子一样,树要勤修理,才能长得直,长得高大;养孩子也要下很大功夫,不管教也不行。”是的,我和弟弟就是她用心呵护出来的两棵树,数不清多少次为我们遮风挡雨。
今年刚刚卖掉的树,已经整整十年了。记得上一次和妈妈一起修剪树枝,也已经过去好几年。时间如果快起来,会把人的记忆简化成一个个具体的瞬间,中间隔开的都白茫茫的空白一片。
树也是有记忆的,它们的记忆刻在年轮里,而人的记忆则刻在心里。
今年在家,我和妈妈一起栽了450棵树。我知道这是450种期待,也是450种不同的成长历程和生命体验;即便它们都在同一片天空下。
每一个树坑,每一桶水,都是对体力和耐心的挑战,也是一种承诺。既然给树换了一个家,就帮着它们安定下来吧,让他们扎下根来。等着看吧,这些树也一定不会令人失望。它们一定会更加挺拔,撑起一片天空。这是从低到高、从无到有的的志气,也是一种本色。
我对妈说:“这些树是你栽的,也是我栽的。”
妈妈笑了笑:“它们会记得的。”
这就是春节“长假”期间,我和这个女人的故事。几乎平淡得不值一提。但我实在不想说一些“流行”的祝福语,因为最真挚的情感都放在了心里。我只想多给她一些陪伴,多接过她肩上的担子,分担她心中的忧愁。
一个儿子和一个母亲,一起来抵御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