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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不一样

吃罢晚饭，碗筷一推，五叔就叼起烟卷，踏着如水的月光，晃悠晃悠地往村东头的联户办制剂厂走去。一团一团的烟气在他的头前脑后飘荡，脚后拖着一条晃悠晃悠的黑影——傍黑时分，制剂厂厂长胜利打了招呼，今晚召开年终结算会。

人还未到齐，与会的多是男人，全似遭了霜击，蔫蔫巴巴，且愁兮兮的；一个个表情木然、无精打采，全都管自低着头抽烟。于是，五叔也管自不与他们搭腔，管自找个椅子坐下，管自将烟卷叼在嘴上慢慢地吸，再缓缓地吐出烟气来……

间或有人烟吸的过猛，随即发出了剧烈地咳嗽，声音极刺耳，将椭圆的夜咳得支离破碎。

咳嗽过后，又复归寂静。

人陆续到齐了。厂长胜利是最后一个走进会场的。胜利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相貌平平，脸上写满沮丧。他干咳了一声，顿顿地说：“人都到齐了吗？”这一问，大家于是将头抬起，目光在会场里搜寻着，只片刻功夫，竟齐刷刷地聚焦在五叔身上，眼里尽是担忧！

五叔已五十有余，人精瘦精瘦的，身条极高，瞅上去似根干柴棒。他家日子不拮据，可人却极小气，是出了名的——

去年早春一个晴朗的日子里，他用电动车驮着一袋米赶鲍集卖，卖罢就挤进鱼市买鱼。待鱼拣好过秤后，他掏钱付款，却没掏着，衣袋里空空的，刚才卖米所得的二百来块钱竟不翼而飞。他不甘心，全身上下到处翻，嘴里还念念有词：“咋会没有哩？啥时丢的哩？啥事丢的哩……”

卖鱼的见此笑笑道：“别找了，钱早进了扒手衣袋了！”

五叔闻言心疼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回家后，好多日不见脸有笑意，且一个星期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荤菜，就为了补偿损失……

大家正想着，胜利又干咳了一声，十分内疚地说道：“想必大家都晓得了，由于我经营管理不善，市场促销经验不足，制剂厂今年不仅一分钱未营利，相反却亏损了三十多万元，每户平均一万三千多元。我对不住大家，你们要想骂那就骂我好了！”

乖乖，一万三千多，可是那卖米款的几十倍哩，五叔能挺住么？还不心疼死！

大家预感到有事情要发生！

想当初，五叔是经胜利再三动员，自己也是考虑再三，思谋许久，才冒险入股的。更有甚的是，往出拿钱时，他双手发抖，脑门冒汗，钱不是一把交于胜利的，而是一张一张从衣袋里抠的，真似割他肉一般。如今却几乎全赔了进去，这对五叔显然是个沉重的打击！

大家全都敛神静气，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五叔，等待着他的爆发，会场静极了，静得一根针落地了都能听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却未见五叔有啥异样，还是慢慢地吸着卷烟，还是缓缓地吐出烟气，只是脸色较先前阴了些，头低了些。又过了片刻，他突然嚯地站了起来，大家误以为五叔心里的气球要爆了，全都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吧。未料，五叔却长吁了一口气，晃悠晃悠地出了屋子。事后也未见他愁云满面。

大家愕然，惊诧！

于是就有人上门来问五叔。

那会儿，五叔正抡着斧头在院中劈柴，见问，五叔看看来人，却没言语。那人追问，五叔依然没言语。那人不死心，又追问，五叔急了，甩过去两句：“遭扒窃怎能跟入股赔相比，事情不一样，这次即便赔的再多，我也觉得值！”

那人笑了。

图片/网络

作家简介

李天鸿，网名古月唐朝，江苏盱眙县人。淮安市作家协会会员、淮安市微型小说学会会员、盱眙县作家协会会员。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写作，至今已在各级报刊、电台、以及网络平台，发表约五十余万字文学作品，并有若干篇作品在各级各类征文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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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主编：石   瑛   赵春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