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骗子当道
骗子当道
01
“咳”!“咳”!“噗”!一口黄色粘液划了一条狐落在了地上。
阿英皱眉,心里升起一层雾,阿松的毛病越来越多了——不停地咳嗽;年纪轻轻背驼得像个老头;头还像鸡啄米似的上下摆动。她掏出一张纸递给阿松。阿松接过,刚压在唇上,就看见一双脚上锃亮的皮鞋。他抬头,正对上一双幸灾乐祸的眼睛。一个中年男人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旁边还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女人。
“五块钱!”女人脸上乐开了花,手脚配合着表情,几乎就要翩翩起舞。
阿松一脸不理解的表情,语带着怒气:“你们是什么人?凭啥收我的钱?”
男人收回已伸到阿松眼前的手,向旁边一指:“随地吐痰,罚款五块!”
阿松自知理亏,口气一下低到尘埃:“大哥,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放过我这次,以后再也不敢了。”
男人瞪眼:“不行!拿钱!我们蹲了一整天,容易吗?再磨蹭涨一倍,十块!”
“十块!”女人挥舞着手臂叫道。
阿英默默地陶出钱,送到男人手里,拉起阿松的胳膊:“花钱买个教训,值!”
落日融金,暮色四合,石城火车站广场人流不息。
阿英心中一阵悲凉,刚刚的罚款明显是敲诈。但在人地生疏的地方,也只能忍气吐声,当务之急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连日的坐车,晕车,阿英的胃仿佛已被掏空,此时已是前心贴着后心。
“哥哥姐姐,是要住店吧?”一个满脸笑容的男孩不知何时出现他们面前。阿松条件反射似的后退,阿英则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们要住店?”
“你们的眼神告诉我的啊!我还知道哥姐是州城人。”
阿英又是一惊。看到阿英讶异的表情,男孩哑然失笑:“是你的口音告诉我的。我也是州城人,咱是老乡。”
阿英心里暗暗松口气,脸上瞬时绽开笑容。
“我家住在运河西岸的小庄。我初中毕业就来了石城,在这里的一家宾馆打工。今天一看到哥姐就感到格外亲切。我们的宾馆就在那边,虽然小了点,但经济实惠,咱又是老乡,给你们优惠价。”
阿松跟上来:“你不会诈我们吧?”
“怎么会?到了宾馆你就会放心,很便宜的。”
穿过一条街,拐了两个弯,他们在一栋破旧的二层楼前停下。门侧的“XX宾馆”几个字已斑驳的几乎看不出。
进了门,登记,交钱。两人分别住了最便宜的多人间。
阿松一直提着心,直到天光大亮,确定再没人来收钱,才放下。
02
多人间最大的烦扰就是随时入住的客人影响休息。
虽然困极,阿英却一直不能入睡。突然的门响,“咚”!背包砸在床上的声音不时惊心。她把钱袋抱在胸前,这是她和阿松的全部积蓄,也是全家未来的希望。想起父母愁苦的脸,阿英心里一阵痛。父母穷困潦倒一生,虽然供她读了大学,但已是债台高筑。本想毕业能为父母分忧,几经辗转进入的工厂,却是半死不活,即使每月一百元的工资还要拖延发放。已到谈婚论嫁年龄的弟弟阿松却又得了怪病,到处求医,钱没少花,却收效甚微。前债还没还完,就又添新债。身体羸弱的阿松担负不起繁重的体力劳动,就想学点快些发家致富的技术。他每天抱着收音机收听致富信息。经过比较权衡,选择了两个项目。
阿英是路盲,在陌生的地方分不清东西南北,更别说识途。好在阿松经常听广播,把沿途的站名和车次滥熟于心。
冬日的南泉市一派萧索。正值中午,路上行人稀少,坐在路边,俩人就着水啃面包。旁边的小楼就是,行的目的地,刚才门卫说,两点上班,现在没人。
虽然接待他们的俊男笑容可掬,但给阿英感觉却是居高临下的轻视。看到他们一身的西装革履,再低头瞧一下自己的衣服,红色的棉服,还是学生时代的装束,心里不自在,行动就扭捏。阿松已坐到沙发上。阿英走过去,笔直坐在沙发边缘,像是在扎马步,力用在了脚上,身体悬着。
阿松口若悬河,却是在复述收音机里广播。俊男频频点头:“广播里只是面条机的价格,我们还有和面机和包装机。”俊男看着阿松,“如果只在本村出售,手工和面就可以了。要想做大还需购买和面机和包装机。”
阿英在心里快速打着算盘:村里只有一百户,贫困人口占一半,手擀面几乎都要吃不起,不会奢侈到去买面条。剩下的一半也就是在农忙时节才买,可是农忙时自己也会忙,这就是说,挣不了多少钱。要做大,可是钱不够。再说,城里没有门路根本做不起来!
阿英看了一眼阿松,阿松低着头。她知道,阿松也在算这个帐。阿松冲她摇了摇头,两人不约而同起身,阿英说:“今天没带够钱,改天再来。”
俊男一笑:“欢迎再来。”
阿英想,俊男可能早料到他们没有这个能力,感觉没必要多费口舌,所以惜字如金,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阿英心里愤愤,越发睡不着。后半夜,屋里没了声响,她才渐渐进入梦乡。
03
阿英上车就找了个方便袋,撑开口,准备着呕吐。
好在很快到了终点站。下了车,阿松一把扶住几近虚脱的阿英:“姐,往前几百米就到了,咱在这里先休息一会。”他指着站台的长凳。
阿英手拊额头,定定神:“不用,今天还得赶回去,我只请了两天的假,明天该上班了。”
院子里有几个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见两个人进来,齐刷刷地扭头,几道目光直射过来,像狼发现了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阿松心里发毛,低头看看自己寒酸的穿着,红着脸冲人家笑了笑。几个人像是觉察失态,目光略敛。
“你们也是来学技术的?”狼首的问。
“是。”阿松答。他很高兴初来乍到就能遇到同道人,听口气这几个也是来学习的。
果不其然。
“我们也来学,刚到。我的一个朋友就是在这里学的技术,发了财。咱们上去吧,在二楼。”
阿松得意地转头看阿英,一脸信了吧的表情。
当初,阿松找阿英合伙时,阿英不无担忧,告诫他要小心谨慎,别上当!阿松信誓旦旦地说,决对没问题,收音机里的信息还能有假吗?
阿英进到这个院子就感觉不对劲,不小的院子里除了几处年久失修的平房,只有一栋破旧的二层楼还算整齐。二楼的房楣上挂着的“北方实用技术传播公司”的木牌倒是像新的。
一位彬彬有礼的靓女口若悬河地作介绍。阿松凑近阿英耳边说:“跟广播里说的一样,一字不差。"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我们想学的是操作。”有人迫不及待地插话。
“好,请跟我来。”
一行人来到一间挂着”操作间“的屋里,阿英注意到墙边堆着成袋的“洗衣粉”,屋中央是一个半人高类似搅拌机的机器,旁边货架上排着几盒五颜六色的貌似原料的东西。
“欢迎各位朋友来考察!”一人推门而入,高声说。
靓女躬身:“经理好!您回来了。”靓女的动作过于夸张,阿英有些反感。
经理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转身滔滔不绝:“尊贵的客人,对不起,有失远迎。刚参加了一个技术交流会,签了几单,有几家工厂买了我们的技术。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今天是我们活动的最后一天。不过,你们之中只能有一位享受优惠价。谁先到的?”
阿松的心一沉,想:"晚来了一步,优惠价肯定是享受不到了。"
“我们几个虽然先一步到达,看这个小兄弟更需要,我们让给他了。"狼首说道。
阿松感激不尽,不住抱拳。
“你们虽然没有优惠,但价格也比之前要低。”经理像是安慰似的说,“这位小兄弟,今天你遇到了好心人,不要错失良机,快交订金吧!”
交了订金 ,靓女交给阿松一本薄得不能再薄的本子——配料表。开始示范操作。
最后靓女将一大包价格不菲“活性剂”塞进阿松包里,说,“活性剂”在市场上很难买到,因为它用量少,这一包能用很长时间。
阿英掂量一下瘪瘪的包,极不情愿地拿出钱:“我们的钱只能够买回程的车票,你们再推给我们东西,只能白拿了。”
正要往阿松怀里塞包装袋的经理一下停了手。
04
两个人费力地把搅拌机拖到火车站,却被两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截住,不客气地说:“东西交给我们托运。“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但强硬的如同威胁。
阿松在和恶煞讨价还价。听得不耐烦了的阿英无意间抬头,看到不远处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冲这边一个劲地挤眼打手势。顺着工作人员的手指方向,阿英就看到了几米之外“警惕黑托运”的牌子。急中生智:“阿松,警察同学来帮忙了。”恶煞转头,看见正在走过来的乘警。阿英适时挥手:“我们在这儿。”两恶煞极不情愿地让开了路。
“怎么骗子这么多?”
上了火车,阿松长出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阿英心里就是一动:“我觉得很蹊跷,在那里遇到的几个人,后来怎么一直没见到呢?”
“也许他们去了别处参观。他们不会是骗子,我们又没损失什么。”
“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劲。”阿英若有所思地托腮望着车窗外。
“姐,你想多了,我们运气再差,也不会遇到的人都是骗子。就在刚才不是遇到了好人,否则不但会被狠狠宰一刀,东西也可能被送到收购站,当废铁卖了。那俩人问我要二百元托运费,可我们只用了十元呀。”
“骗子太过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横行霸道,就连工作人员也不忌惮。怎么会这样?哪儿出了问题?”
阿松一时无语,转头看向窗外。夕阳之下,无边萧木正飞速向后退去。
阿松是哼着歌在工作。当搅拌机“隆隆”的声音响起,劳动成果从机器口中吐出,他惬意又有些许担心。捏一点放水里,搅动,一个个气泡嘟起,阿松一颗心才落下。母亲拿了条毛巾扔盆里。
“别浪费了,把毛巾洗了。”
阿松开始揉搓,气泡像受了惊吓,迅速跑得无影无踪。盆里的水稍有浑浊。他拎起毛巾,污渍还在。阿松想,洗衣粉可能放少了,又加了把,可却连气泡也看不到了。阿松的心开始发慌,抓起配料表看。
阿英一直都在担着心,她是背着老公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支持阿松创业。下了班,她直接回了娘家。
院子里,那台机器躺在了地上,周围是一片水痕。母亲正端着脸盆往屋里走。
“阿松呢?”她心想,出事了,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去石城了。说是找骗子算帐,我没拦住。”
屋门大开,脸色发青的阿松踉跄着脚步进来。阿英上前扶住他。
“姐,完了,全跑了,就连收音机里的广播也跑了。我们被骗了。”
一阵巨烈的咳嗽,阿松捂住嘴。阿英看到,鲜红的血从他的指间流出。
几天后,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石城车站宾馆的小伙子带来一个好消息,“北方实用技术传播公司”被查封,赃款悉数被缴,警方已贴出通告,被骗人员可持有关证据到石城工商部门领取。
大病初愈的阿松喜极而泣。
原来,阿松第二次去石城还是落脚在那个宾馆。他告诉小伙子自己被骗,去讨说法。
几天后,小伙子通过另一个住店客人知道了黑公司被查封的消息,特意来告诉阿松。同时邀请阿松到他的宾馆工作。
“你的宾馆?”阿松吃惊。
小伙笑:“是我的宾馆。我刚刚在咱州城承包了一家宾馆,快装修完了,过几天就要开业,若不嫌弃……”
阿松激动不已:“哪能嫌弃?简直求之不得,就怕你嫌弃我!”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张秋梅,笔名:水之湄,现居山东德州。爱好文字,已发表散文多篇。近年开始创作网络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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