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悼念我的父亲
悼念我的父亲
父亲离开我们居然已经将近26年了,今天见到骨灰盒上嵌着的那张照片,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照片上的父亲依然停留在四十几岁的模样,平时不苟言笑的他竟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都说父爱如山,我这个只享受了二十几年父爱的人,如今额前已冒出了丝丝白发,自己为人母亲业已二十余载。每每念及父亲,晶莹的泪珠总会沾湿衣袖。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让我真真切切尝到了其中的滋味。
那时候,我们家里生活比较拮据,父母亲都是极其节约的人,虽说每月都有固定工资可以拿,但总是不见宽裕。父亲爱抽烟,也爱喝点小酒。烟总是最便宜的那种,记得好像是雄狮吧。酒也是极省钱的那种,应该是黄酒吧,50斤一大坛的,用个长柄的勺子伸进去,舀出一碗来,下酒菜也就那么几颗花生米,一碟咸菜清炒炒,再加个水蒸蛋什么的。等我和弟弟都工作了,父亲还是抽便宜的烟,喝便宜的酒。刚参加工作,我的月工资是109元,外加10块钱的乡村补贴,每到月底还有15块好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名堂了。只知道这15块钱发下来,我就赶紧跑到马路对面的一家小店,买一条利群牌香烟,刚好是15块。父亲接过整条香烟的时候,脸上看着依旧严肃的样子,还告诫我不要乱花钱,但从他的眉宇间却看得到欣喜的样子。可惜,利群香烟才抽上没几年,父亲就走了。
那时的我们,一家四口住在二层的小楼里,因为宅基地的限制,房屋建造得有些奇怪,前面两间,后面一间,中间一个小天井,后面那楼的楼梯就在天井里。楼梯边上是一口水井。当时造房子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相互帮忙建造的,不用工钱但管吃饭。为了省点钱,楼板是用水泥自己浇筑好然后一块块抬上去铺好,按理二楼的屋顶还得铺设一层,但由于钱太紧张,只能成“人”字形的了。人家的叫天花板,我们的看得见房梁。遇到大风天,风呼呼地叫嚣着,仿佛屋顶即将被掀起;碰上大雨,好几处地方都像撕开了口子,雨水不断往里灌。三间楼房总共花费6000多块钱,在那年月,我不知道父母是怎样紧衣缩食,一角一角攒起来的。虽说那时候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但别人家至少劳动力足,还有爷爷奶奶帮忙,而我的父亲,因为是工人(工资少得可怜),田间劳作就没了工分。母亲一人要担负起全家四口的吃饭问题。印象中,父母亲总是在打零工挣钱。铁路上的火车要卸煤,他们就挑着担子去了,回来是黑黑的天,黑黑的土箕,黑黑的衣服,黑黑的脸。我曾经给父母亲送过晚饭,那是在港埠做装卸工。生产队里收工回来,母亲就匆匆做好饭菜,来不及吃就挑着一副担子出门了,等父亲一下班,也急匆匆地赶去了。我拎着装着饭菜的篮子,去港埠头送饭。一艘高大的运输船停泊在运河边,上面装满了石子或者黄沙,一块跳板搁在船与岸之间。现在回想起来,那块跳板只有十几公分宽,两只脚并排放上去,几乎没有多余的板面了。长倒是长,架在船岸间,人走在上面一浪一浪的,加上船本身在晃动,跳板就更显晃荡了。父母为了多挑几担石子或黄沙,为了多挣几个钱,通常是顾不上这些的,走在跳板上面疾步如飞。小小年纪的我,常常看得心惊胆寒,站在岸上往下看,跳板高高地悬着,河水猛击着河岸,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万一不小心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一船的石子卸完,往往已经是半夜了。我和弟弟早已进入了梦乡。想到这些父母劳作的场面,我的脑海中时常会跳出郑振铎写的《劳动的开端》那篇课文里描绘的场景:漆黑的夜,红肿的肩头。简易的二层楼房能够拔地而起,我想父母的肩头不仅是红肿,而是血泡,继而是结痂的老茧了吧。
父亲的一生是正直的一生。凡是损人利己的、假公济私的、偷鸡摸狗的勾当,他统统嗤之以鼻。他在杭丝联印染车间材料仓库做保管员的时候,大有机会拿点东西回家,小到螺丝螺帽,大到整卷真丝布料,可他从没往家拿过。我的几个小伙伴,爸爸也在杭丝联上班,一到夏天,隔三差五就穿着真丝裙子、真丝衬衫招摇过市。我呢,真丝头绳也还是别人给的。为此,我常常嘟囔着别人的爸爸好,可以穿不花钱的漂亮裙子。小姑谈恋爱的时候,男朋友穿着拖地喇叭裤,手里拎着四喇叭,音乐开得震天响,头发弄得卷卷的。父亲非常看不惯,直接当面说他的不是。几个叔叔也觉得有点另类,心里不太满意,但不会明说。父亲是得罪了小姑夫的,第一次见面就弄得那么尴尬,好在大家都知道父亲也是为了小姑的将来好,很快地也就尽释前嫌了。
父亲对我们姐弟俩的教育是很严的,如果我俩做了错事,他就会板着脸说:今天早点回来,要开家庭会议。这个时候,我总是有些害怕。虽然严厉,但印象中挨打的事却是极少的,不像隔壁家,把孩子打得嗷嗷叫是常有的事。父亲喜欢跟我们讲一些国家大事、英雄事迹什么的,那时贪玩,不太记得住这些,但是有一次教我们唱歌的事深深刻在了脑海中。我会唱的第一首歌应该就是父亲教的《共产儿童团歌》吧!“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将来的主人必定是我们,滴滴答滴答滴滴答滴答……”熟悉的旋律又回想在耳边。
父亲会识字写字,后来有段时间被安排到小河水上派出所,我常常看到他的工作笔记,将每一天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那时候,有点文化的人不多,文盲倒是很多,我经常以父亲为傲,觉得他是个文化人。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中,尤其是看到母亲——没有见识、没有知识、遇事毫无主见的母亲那哀怨的眼神,独自垂泪的背影,我真的是肝肠寸断。尽管我和弟弟都已成人,但均未成家,在父母的庇佑下,虽然生活有点窘迫,但从未经历过什么风浪,一下子失去了顶梁柱,感觉天都要塌了。
那个夏天,是黑色的。
听到噩耗,赶紧往医院跑。父亲静静地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一动不动。我不停地抚摸着他瘦弱的腿,小心地避开那些受伤的部位,我只是想让我的父亲减少一些痛苦,其他的我什么也做不了。那个夜晚,是黑色的。父亲再也没能醒过来。
心里的伤痛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慢慢抚平,人们都这么说。父亲走了,再也回不来了,我的心里也就永远的缺一只角了。
今天,是迁坟的日子。因为拆迁,父亲的“坟”要迁往半山娘娘庙边上的公墓。父亲也将在景色秀丽的半山腰上长眠。忆及往事,不禁泪流满面。要是今日父亲健在,那么我,尽管已年近半百,也还是有父亲疼爱着的——女儿!
谨以此文悼念我的父亲
2018/3/28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一花一世界,原名:杨春芬,女,1970年3月生于杭州。1989年8月至今在杭州市文渊小学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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