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守真

                       师弟守真
                           江雁
女儿跟我讲述她的梦境,在一条公园小路上,两边有红白相间的鲤鱼,好像剪纸一般。鱼眼睛部位是两只黑色的虫子,有点像蚂蚁。末了很固执的说:我觉得肯定有什么寓意。我说好,让你师叔给看看。
女儿的师叔,也就是我的师弟——守真。

守真原本是我的微信好友。因为喜欢我的文章,又小我十岁,守真总是恭恭敬敬称呼我雁姐。我则喜欢他身为蒙古汉子身上的质朴,还有他动辄回青海老家时对我的诱惑——随手抛出几张绝美的风景照,然后隔着屏幕都可以看见他一脸嘚瑟的跟我说:
雁姐,来吧,看看我的老家。
恨得我牙根痒痒,他是知道我对草原高山湖泊没有丝毫免疫力的。
守真之所以变成我的师弟,属于机缘巧合。2017年,我的恩师高建国先生在桃花潭讲学时,邀请了佛家和道家的两个朋友一起小聚。那位道家的朋友我见过几次,看着普通,但言语间自有一股睿智。
我知道守真是修道的,且一直渴望能与高士结缘,便跟他说:“你也过来吧,可以和人家好好交流交流。”
守真其时在四川,居然便信了我的话,千里迢迢飞到桃花潭与我姐弟相逢。这份信任,让我对他更多了几分喜爱。
那几天里,我们相处得也愈发愉快。守真跟着我们一起操琴弄弦两日,不小心也对古琴多了几分兴趣。于是,再和别人提起他时,就自然而然地叫他师弟了。
守真虽然小我十岁,但看人看事儿的老到,却远比我这个做师姐的强百倍。我有困惑或是遇到什么难题时,一般都是自己处理。偶尔和他商量,他从来不遗余力给我分析指点,总是一语中的。有时不免孩子气的流露出些许得意来,我便假装不屑一顾地说:“我要是也懂周易八卦啥的,才不要你帮忙。”
守真是个老实的蒙古娃,从来不知道反驳我。倘若是我,我肯定会满脸嘚瑟地回怼:“那你倒是也懂啊!”
然而我内心却不得不承认,守真实在是个有灵性的孩子。
我们一起闲聊的时候,守真告诉我:他打小总会做一个梦,梦见自己有一位白胡子老头儿师父,整天介带着他飞来飞去。如此梦境,一年总得梦个一两回,从不曾间断过。现实中是,在他还不知道天干地支为何物的时候,就已经对它们的作用和用法了然于心。至于命理、风水方面的书,一概是看了就懂,更能活学活用。
守真的梦境自然很奇特,但我不能亲见,唯有惊叹而已。不过在桃花潭的那几天,我们闲下来时他给大家批八字,断过往,测未来,却是真的惊艳了一众师兄师姐。大家都感慨,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造诣,实在是未来可期。
守真给我看八字,噗嗤笑到:“雁姐,我以为我的八字就已经够臭的了,没想到你的比我还臭!”
我哈哈大笑。类似的话,我听过很多,只不过大家不像守真这么直接。什么运交华盖啦,什么命途多舛啦,什么寿不过朝枝啦,等等。我越听心越大,反而越活越自在。
守真说:“就是因为你心态太好,所以才没被郁闷死。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守真真正让我刮目相看的,是在我租房陪女儿读书那一年。
我睡眠不算特别好,但也还不差,除了爱做梦,基本都是十点半睡觉,五点多苏醒。可是自打进了出租屋,我便开始严重失眠,且白天黑夜明明困得要死要活,就是睡不着觉。遵医嘱喝安神补脑液,吃安定,丝毫未见成效。
这种非常人愿意承受的状况大约持续了半个月时间,我病急乱投医,微信上向守真求救。他让我拍了房间布局给他看,以为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又说:
“你房间里应该有老物件,把它找出来。”
我立马否认。我说我自己首先没有啥古董,不然早被我这个穷鬼卖了换钱。房东这房子,是专门留着出租给如我一般陪读的人家的,我来时房间空空如也,哪儿可能有老物件?
守真坚持:“你再好好找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若是以往或者是别人说这个话,我必然怼天怼地怼空气一番后由他去了。但是守真这么说,我只好认真去找。谁让他是我师弟呢?且还是我求的他。
不曾想,这一找还真叫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我在厨房的下水处,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坛子。我拍给守真看,他一脸嫌弃地说:
“赶紧扔了,就是这玩意儿。这东西是庙里放骨灰的坛子!以后别没事儿什么都往家捡。”
天地良心,我那时候确实喜欢到野外捡些木头树根之类,但这坛子委实与我无关。我一边解释,一边赶紧提溜起坛子扔到外面去了。
说来也怪,当晚,我便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第二天电告守真,守真自然不免又嘚瑟了一番。我说你一个修道的,能不能别这么没城府?守真发了一串龇牙的表情。
此后我又陆陆续续替我自己或是其他人问过守真若干事情,结果也都八九不离十。前段时间我曾经的一位学生跟我话家常,说他这一年实在是不顺利,工厂里连番发生工伤事故,搞得他十分闹心。我要了他的八字给守真,守真批完以后把结果给我,让我问问那孩子看对上了几件,结果是都对。我又一次被这个年轻我十岁的蒙古娃儿折服。
守真偶尔会在我面前表现他的道士风骨,但我总是不正经,阿弥陀佛真主安拉外加上帝的胡说一气。他知我故意,也就跟上胡咧咧一句:“老子是道家,你这些牛鬼蛇神赶紧给老子靠边站!”
我回他一番狂笑。
生活在大西北的年轻人,向往北上广应是常态。然而,守真当年却从青海湖一路奔向湖北恩施。他说,那是他自己内心的感觉,好像只有在那里,才有可能找到他想要的一切。果然,那里的一切便让他深爱上了。他在那里工作、生活,感受淳朴的民风。他觉得终于找到了只在梦中到过的地方,并在那里找到了自己的爱人,有了他们的宝贝女儿,过着简单却幸福的日子。
守真曾经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程师。然而这么多年以来,无论他参与哪个工程,不是遇上老板跑路,便是工地上死人。反而是熟悉他的一帮朋友请他看风水,一看一个明白。守真渐渐也认命,自己差不多就只能吃这碗饭了。开始还是捎带着,去年干脆彻底辞职,专心做了位风水先生,做得风生水起。
有意思的是,守真辞职以后受终南山慈航宫宫主邀请去了慈航宫,结果就成了一众道士们的师叔。至于为什么是师叔,宫主说,她的师父也是个白胡子老头儿。世间居然有这样的奇事?
我若是年轻时遇到守真,必定说他是江湖骗子。但是在经历过二三十年悲欢离合过后,我渐渐觉得天命不可违,有些事情,用所谓的科学确实无道理可讲。
譬如我把女儿那个梦境说给守真听,他说是个好梦,有画龙点睛、鱼跃龙门之意,孩子应该是把某些问题看得更明朗了。我问女儿可有这样的感觉,她说以前对于未来多少还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害怕。但是最近正在上临床技能的课程,在老师的一番指点下,渐渐变得不再迷茫。
我很惭愧,惭愧自己没能及时洞察女儿的内心。也很感激,感激守真不经意间帮助我了解到孩子的心路历程。所以,我要郑重地说上一声:谢谢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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