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起去吃痣胡子龙眼包子!
作者 ▏平叔
一场大雨,立马带来凉快。
终于好过点了,于是又开始琢磨吃食。
因为我是一个吃货。
生命命里,总有一种味道让你依依不舍,总有一种吃食让你念念不忘。
对于我来说,什么吃食才是我的依依不舍,念念不忘?
我思想良久,答案蹦跶出来,就两个字,包子。
我是喜欢吃包子的,甚至到了迷醉的程度,从小到大,一直。
有太多朋友问过我,究竟为何如此痴迷包子。
我于是继续认真展开思考。
其实,我最早喜欢的是白面馒头而并非包子,因为我遇见包子比遇见馒头要晚了许多。
起初我以为包子就是馒头,只是外形长得不同而已。
而当我终于有机会吃到包子的时候,我顿时惊呆了,包子里面居然有肉?!
多么重大的发现啊!
这一发现,顿时奠定了包子在我心里至高无上的地位,也从此让我和包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要知道在我来到人世的最初十多二十年里,我对于美食的基本判断的分水岭就是有肉或无。所以,这以后每当有人诧异我为何如此钟情包子时,我其实最想给出的理由就是六个字:包子里面有肉。
热爱包子几十年,始终矢志不移。但包子也是江湖,包子江湖从来就是风起云涌,大浪淘沙,多少曾经英雄一世的包子,最终又消沉得渺无声息,包子的世界也是一岁一枯荣。如今,还有哪些我们深爱过的包子仍在抚慰我们的味蕾?
记得很小的时候就听舅舅陈戈念叨过,说关于成都的美食,最让他惦记的有两样,一是治德号的蒸牛肉,再有就是痣胡子龙眼包子,而这两样都出在成都半边桥街道上,于是不管是在民国还是在新中国初期,陈戈舅舅每次到成都,半边桥都是一定要抽出时间去的。
其实在老成都的记忆里,少城的半边桥与大城的提督街都是老成都的美食集结地,成都的许多老字号,发祥地大多在这两条街上。其中当然也包括廖永通的痣胡子龙眼包。
我曾不止一次写到过半边桥,也不止一次提到过痣胡子龙眼包子,对于一个被人戴了个美食家帽子的我来说,实在是绕不过这个让人垂涎欲滴、憨口水长流的龙眼包子。
认真说来,真正让我有实力狂吃龙眼包子的时期,应该是在八十年代,那时太升南路就有家痣胡子龙眼包子,于是我很长一段时期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后来才从廖大爷的儿子廖三哥嘴里晓得,那段时期应该是痣胡子龙眼包的鼎盛时期,太升南路这家店是总店。除此以外散布在这个城市里还有六七家店,而廖永通廖大爷每天就负责巡查各个店,以确保他缔造出来的龙眼包子不走偏。可惜,不知是在哪一天,痣胡子龙眼包子忽然就消失了……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我以为此生与痣胡子龙眼包子再也无缘相见了……直到与廖永通老先生的三儿子廖三哥终于见面。
和廖三哥见面是在人民公园的鹤鸣茶社,是喝的茶钱只要三元的早茶。
廖三哥比我年长几岁,已然也是廖大爷了,但我为了不混淆,还是只有坚持把廖三哥的老汉儿喊成廖大爷,他还只能是廖三哥。
廖三哥初见话少,但一提起他老汉儿廖永通和痣胡子龙眼包子,整个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虽然不及滚滚长江之水,起码也当两三条府河弄来摆起,于是一切从廖三哥嘴巴里面娓娓道来……
痣胡子廖永通,华阳中兴场人,十三岁进春熙路“汉口乐露春”餐馆学徒。岂料未及两年,乐露春倒闭,廖永通失业了。万幸的是,心灵手巧的廖永通暗中已学得一身白案好功夫。
迫于生计,廖永通置办了一副担子,一头用来装面粉、肉馅和佐料的木柜,一头是锅、笼和炉灶,就在半边桥摆起了包子摊摊。时间是一九三八年。至于半边桥北街的痣胡子龙眼包子铺,已经是后来生意太好,有了积累的事情了。
我曾在《半边桥旧影》一文中,对我眼里的痣胡子龙眼包有过如下描述:
“店老板廖永通下巴上有颗黑痣,黑痣上有须须胡子。最有趣的是在他包包子的时候,一使劲捏包子时,那痣上的胡子就跟到抖,颤巍巍的,生动得很。
廖永通做的包子形如仔蟹,小巧玲珑,皮薄馅饱,每个包子并不收口,粉红色的肉馅望天而出,个个状似龙眼,于是就有了 “痣胡子龙眼包子”。
“痣胡子龙眼包子”一两十个,包子不大一口一个,道是皮薄柔软,味道咸鲜香浓,一个包子含入嘴里完全是爽嫩、润滑的感觉……”
廖三哥说到父亲,语气里全是满满的崇拜,他说父亲包了一辈子的包子,凭着这一手艺,不仅养活了自己一家人,还时常接济他的兄弟姐妹和亲朋好友,以至于不喝酒不抽烟的廖大爷,到解放时竟无任何财产。不过倒是好,一无所有的父亲自然顺势归于人民行列,也没什么遭受过什么磨难。
摆到高兴处,廖三哥把藏在手机里的他们的全家合影给我看,顿时把我给惊呆了!
照片前排中即为廖三哥,被抱着的是五妹六妹。
照片里的廖大爷居然如此气宇轩昂,高鼻梁、大眼睛,仔细端详一番,我不禁脱口而出,廖大爷绝对不是一般的廖大爷,一定有异域血统!
廖大爷是把手艺传给了他的几个儿女的,廖三哥当年就在西体路那边开过一家痣胡子龙眼包,廖家五妹、六妹包龙眼包子也是行家里手,个个相当拿得过沟!
那天和廖三哥见面是因光哥的缘故,光哥说他将在清江东路新开一个叫叒缘夜光杯的店,专卖夜间伙食,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深夜食堂,届时,将会把香辣蟹、龙眼包子、七星椒辣卤等等老品牌全部呈现出来。
闻后,我有些兴奋,还有些担心,问光哥,龙眼包子退隐江湖多年,还有传人吗?恢复老字号最难做到的就是技艺传承不走样,还能留住几分当年的老味道、老滋味。光哥笑笑,说痣胡子包子没有断代,廖大爷的子女都会做,要不你见见?于是便有了和廖三哥的鹤鸣茶叙。
翘首以盼,叒缘夜光杯终于是试营业了,受光哥的邀请,与成都食界的一帮老饕一起品鉴了久违的痣胡子龙眼包子。怎么描述心情呢?我只能说,一种异样的情怀真的就在心底荡漾……已然完全不仅仅是一个包子的问题,那就是几十年老友的重逢,那绝对就是一个奇迹的回归。
前两天晚上我又去了叒缘夜光杯,我一边啃噬着包子,一边调侃廖三哥:当年你老爸廖大爷可是一笼十个包子,你咋个只有八个喃?
廖三个乜了我一眼:你意思就是说我手指拇儿莫得老巴子灵活嘛!是,当年老巴子亲手教我发面,亲手教我拌馅,亲手教我包包子,教我秘诀,但我就是做不到一笼十个。嫑说一两十个,你就是像我一笼八个都要考技术。有些东西总是要靠天赋的,比如廖大爷才捏得出来的一笼十个包子。
每个城市都有着许多包子,每一座城市都应该有与这座城市性格相符的一款包子。对于成都来说,我想,能真正诠释成都性格的就应该是属于痣胡子龙眼包子了!
成都,是一座既小巧灵动,又不刻意张扬;既看似温柔,却又充满性格;呆在这座城里,就是舒服、就是温润、就是安逸。
细想一下,这不就是吃痣胡子龙眼包子的感觉吗?
喜欢吃包子,四处寻觅包子。这些年,我在成都吃过各种的包子,期间的确也吃到过许多味道不错的包子。但对于我来说,我还是喜欢吃类似痣胡子龙眼包子这样的。因为它里面不仅包裹着鲜美的肉馅,还装载着这座城市的历史和未来……
走,一起去吃痣胡子龙眼包子!
痣胡子龙眼包定位,清江东路186号,叒缘夜光杯。
注意,由于是夜光杯,吃也伙食,下午五点才开卖,千万嫑去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