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这篇 | 马鹏山:麻雀
麻雀
城里人住在城里,乡村人住在乡村,城里向乡下传递着信息,乡村人向城里输送着粮食,各用各的优势,互补着各自稀缺,默默相守,相互契定。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城里人跑到乡村,不是城里没有了粮食,而是要帮乡村人战天斗地,增产增收。乡村人遇到城里人,寂寞的心就开始躁动,城里人见多识广,知识都是从人多少代人积淀在书上学来的,自然也就不会错了,乡村人自然而然的就偏向于城里说的,偏向城里人要求要干的。
城里人爱热闹,乡村人守寂静。
寂静是老年人回忆的热土炕,一张炕桌,一杯热茶,一个故事,嫩嫩的笑脸,睁着眼睛听,听着听着,就睡到梦里去了,染土的脸,让疲倦拖着,钻过被子,吹起鼾声,然后,就被唧唧喳喳的麻雀吵醒,开始日出而作,看熟悉的田地,听熟悉的鸟叫,拂衣角前的绿色,踢滚过来滚过去的土疙瘩,擦流不完的汗,说着梦里梦见的话。等到日落西山,看一眼没干完的活,肩挑衣裳,扛起农具,匆匆地走进袅袅炊烟,呵着鸡鸭,吆着牛羊,入窝的入窝,进圈的进圈,鸟归巢,人上炕,寂静重复卷来,梦也重复启航,一天一圈,周而复始,想着粗茶饱饭,一日三餐,衣食无虑,不忧愁,没烦闹,等着日出,守着月落。
热闹在城里由来已久,大概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的缘故,还是人挤屁话多的原因,但绝不是麻雀多了话多了的事。茶馆里,饭桌前,大街上,床头边,那大声的吵架,那窃窃的悄悄话,都会传出没有把门的嘴,吵吵嚷嚷,津津乐道。听的多了,看的多了,想的也多了,说的多了,写的也多了,想方设法做的就多了,渐渐的就形成了文化,有了文化,就产出了奇思妙想的花,既要花开,又要想花艳,更要花香,更要让人识,让人闻,就要想办法,栽好花,培出稀有的花,吊足胃口,让人来看,让人来闻香,不说是不知道,说就要有人听,有人说有人听,就得有场子,在场子上聚集的人越多越好,一传十,十传百,好传千里,瞎话也传千里,传来传去,传去传来,不就热闹了,天天被热闹染着,想保持莲出污泥而不染也就难了。
热闹遇到寂静,寂静只有跟随热闹的份了,寂静只有在热闹累了,乏了,想歇一歇,想一想再怎样热闹的时候,坐坐的櫈子,偎依的床。乡村里老人爱静,但希望儿孙们要动,动一动,身体好,身体好好干活,村里的小孩们爱动,只有走出院出,躸过大人的视线,听鸟叫,偷鸟蛋,抓鸟玩,捉虫看,只有顺脚顺手的事了,村里的青壮年们日复-日的泡在一亩三分地里,天天背朝黄土面朝天,看着熟悉了又熟悉的脸,听了重复了又重复的话,心里油然而然的产生了热闹一番的念头,只是困于没有说法,没人出头,没人带头借口罢了。
相遇了,碰撞了,又是相互需要的,那产生的火花也就不奇不怪了。
麻雀过城,不是城里没有麻雀,城里需要麻雀,屎一点,尿-滴,在墙头路边,在树尖花边,在窗沿院中,既使不臭,但也不净,仅靠这一点,城里人也断断不会希望麻雀象乡村里,成群成帮,叽叽喳喳,倏地飞来,脚刚落地,又哗的一声,斜斜地飞走。
但麻雀进城,却是拜城里人所赐。
在广阔的农村田地,怀着大有作为的城里人,发现了乡村人面朝黄土背朝天,面黑饥瘦吃不饱,手刨脚踹,仓里无积粮,心气不足的原因了。
都是麻雀惹的祸!
乡村的麻雀,又叫树麻雀,不大,小巧的身材,长有13一15厘米,象姑娘们的拳头一样大小,额羽光滑柔软,头顶至后颈栗褐色,头侧白色,耳部有一黑斑,在白色的头侧极为醒目。背沙褐或棕褐色,具黑色纵纹。颏、喉黑色,其余下体污灰白色微沾褐色,食性较杂,主要以谷粒、草子、种子、果实等植物性食物为食,繁殖期间也吃大量昆虫,雏鸟,几乎全以昆虫和昆虫幼虫为食。
麻雀的鸣叫,音短声急,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清脆响亮,身体又小,乡村人说人吝啬,总会说,你的心象麻雀的肚子,也许麻雀肚子小,吃不多缘故,麻雀和乡村人相安无事了多少年,没有那个老人能清清楚楚的说明白。
城里人的看法很准,让乡村人无可辨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食昆虫事小,吃五谷粮食事大,从人的口粮里觅食,问题就更大,何况,乡村的麻雀,很少见一只两只,独自飞来飞去,群少的七八只,群大的几十只,呼呼声响,叽叽喳喳,来不细看,麻雀便倏然落地,头一仰一俯,尾巴一翘一翘,急匆匆地啄地觅食,人不呼,声不惊,便争先恐后的转着,叫着,啄着,只要有声音一响,或者挥手驱赶,便哗的一声,整整体体统一飞起,斜斜地飞走,唧唧喳喳的声音还没消尽,麻雀却已在视线里消失了。这样成群结伙而来,成群结伴而去,没有虫子,还不是要吃粮食,麻雀又不是一村一群,不象农户散住人家,东岗一户,西滩-家,而是群来群往,数不清楚,一群飞过,一群又来,从村东飞到西,又从村西回到东,春夏秋冬不远离,吃在乡村,住在乡村,峦爱在乡村,繁育在乡村。
乡村人习惯粗枝大叶,没有细算有多少麻雀吃掉了多少粮食。城里精于计划,麻雀生蛋,蛋孵化出麻雀,一只吃一斤,千只吃千斤,积少成多,祸害的粮食也就多了。
城里人让乡村人打麻雀,除四害,多攒粮,吃饱饭,乡村人明白了,自已吃不饱的粮,都是麻雀吃的祸。于是,全家老少齐动员,男男女女都上阵,拆雀窝,砸雀蛋,打麻雀,一时间:
人人齐声喧,
麻雀纷纷飞。
唧唧喳喳远,
乡村农家闲。
麻雀的只数渐旋渐少,群飞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城里人帮乡村人赶少了麻雀,惹来了虫子,虫子多了,田里的蛇吃饱了虫子,就不吃祸害庄稼的老鼠,老鼠渐渐增多,啃庄稼,吃籽种,偷仓粮。乡村人粮食被麻雀多的时候不见增多,反而让老鼠穿堂入被,闹的一惊-乍,赶麻雀的热也就从热渐凉,看着从鼠洞里掏出的粮,成筐成袋,就把恨麻雀的意,转到恨老鼠的憎上。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麻雀斗其乐无穷,与鼠斗也会其乐无穷,小小的老鼠,自然甘败下风,从城里运来的老鼠药,乡村人毫不吝啬地放在房前屋后,田间地头,鼠洞蛇穴。不怕想不到,不怕做不到,城里人的算计,乡村人的力气,揉成一股劲,同智同力消灭鼠害。
比起追着打麻雀,放药药老鼠,那就简单容易多了,乡村人只要在畜禽走不到的地方,小孩摸不着地方,一切可以放药药到老鼠的地方,小心翼翼,大巴大巴的放药,从未吃过鼠药,也未有产生丝毫抗体的老鼠,有的死在洞里,有的死在洞外,有的药得晕头转向,四处乱窜。
药死露放的鼠,成了猫头鹰的餐,也成了一些能食肉飞禽的食,寒冬到来,饿极了的喜鹊,饿瘦了的麻雀,哀立在旁,啄食,先啄先亡,惊得来不及啄食,倏忽飞走。
渐渐地,乡村里的麻雀不见了,喜鹊也随着麻雀的不见也不见了。
没了祸害庄稼的麻雀,没了祸害庄稼的老鼠,乡村人只感觉到了乡村少了喧闹,多了寂静,在寂静里看着渐渐鼓起的腰包,打着饱嗝,开始想往城里人在城里的生活。
麻雀走了,离开了乡村,离开了熟悉的环境,从乡村人的眼晴里消失了,从乡村人日夜增重的腰里,渐渐地被乡村人遗忘了。
麻雀走了,城里来的城里人也走了,城里人带着热情而来,怀着故事而去,故事里有城里人和乡村人共同的情,共同的恨,共同的爱,共同的纽带。也许,故事里也有麻雀。那纷飞的雀群,那唧唧喳喳的热闹。
城里人走了,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神话留在了乡村,把做饭不用柴喝茶不用烧的梦想留给了乡村。
城里人走了,把一个老人的话,摞在乡村,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城里人走了,乡村人也渐渐地开始闲了,猫不用养,粮食也不费,老鼠不用捉,有药就行,庄稼不用锄,洒药也长,粪肥不用攒,施肥能增产。
吃饱了,腰包鼓了,人闲了, 就梦多了,有了梦想的乡村人,敢闯,敢干,不惜力气,不怕吃苦,又没了麻雀,老鼠的祸害,梦想和钱袋子日积月累,怀里揣着硬东西的乡村人,也跑到了城里,又把城里日新月异的热闹,带回乡村,象讲故事一样说给乡村人,故事听久了,心也就蠢蠢欲动了,千方百计向往去城里了。
不到长城非好汉,条条道路通罗马,乡村人读书的,打工的,掏金的,冒险的,也有油手好闲的,千赴后继地涌向城里,抛下辛酸,甘守寂寞,洒落汗水,换取希望。-份耕耘,-份收获,终于站住了脚,能留住脚的地方,就能扎住根,乡村人渐渐地进城了。
进城的乡村人,见到阔别近三十年的麻雀,城里的麻雀,和记忆里的模样一样,唧唧喳喳的叫声还是那么清脆短小,三五只一小群,十只左右-大群,在楼顶尖,在水道边,在树只间,飞来飞去,羽毛失去了乡村的光滑,有的象记忆里的颜色,更多的染着黑色,不伦不类。
乡村人很惊讶,城里人怎么不打麻雀,让麻雀在城里安家,数量虽少,至少还在。也许,是城市的需要,也讦是麻雀的选择。逼着麻雀离开乡村的乡村人,又和麻雀相聚在城里,真不知,在楼拥挤,街拥挤,人拥挤,车拥挤,门畅开的城里,还会拥挤多少拥挤,拥挤得让乡村人先离开城,还让是麻雀先离开城,还是城里人也离开。
麻雀在城里飞来飞去。
乡村人在城里东奔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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