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摇曳成花 | 杨华专栏
杨华
看到微友圈的那张照片,是秋日的黄昏后。
一轮溶金的落日,远远挂在黛灰的天空,金乌西坠,洒下半江余晖。几枝芦苇,映衬着如此背景,在江畔依稀摇曳。透过斜阳的霞光,纤柔的白褐色花穗,怀金垂紫、纤毫毕现,一种苍茫辽阔、壮怀长啸的美,直击心跳。
这画面,深深烙印于我的脑海,挥之难却。
曾在草木葳蕤的时节,阅读一本植物图鉴,意外发现,一个“芦”字,竟然别有洞天,不同的生长时期,称谓却不同。芦苇初生者为“葭”;未开花前称为“芦”;开花者才是“苇”,又名“荻花”。
进一步查证,《诗疏》有云︰苇之初生曰葭;未秀曰芦;长成曰苇。葭者,嘉美也。芦者,色卢黑也。苇者,伟大也。
从葭,摇曳成花,从稚拙的青涩,到坚韧的伟大,经过怎样山高水长、寒露浓霜的浸染和历练?!
不由想起《诗经·秦风》中,那一首“风神摇曳的绝唱”——《蒹葭》。我更愿意将“在水一方”的伊人,看作人生的理想与信仰。这是一场,没有终结的痴恋。
瑟瑟秋风,茫茫秋水,芦花泛白,清露为霜,水上烟波浩渺,空中雾霭迷茫。漫漫人生路的修行者,踯躅水畔,热烈而急切地追寻隐约飘渺的梦想。回想春江水暖的时节,葭嫩绿青碧,娇羞欲滴,情窦初开般遇见理想,一场青涩的爱恋,如眼前一望无际的青芽的葭,纯真美好。那如梦如幻的身影,在如痴如醉者的恍惚思念中,若隐若现、觅之无踪。心醉神迷的修行者,内心痛苦,难以名状。和伊人那一段情真意切、神仙眷侣般的甜蜜,牵引执著追寻,不愿半途放弃。眼前浮现,葭芽疯长,秀丽挺拔成芦,那葳蕤茂盛的芦苇荡,留下的不离不弃的点点滴滴。回到现实,却一片烟水迷离,苇花飞雪,无论修行者如何“溯洄”、“溯游”从之,伊人却可望而不可及。
因为那“道阻且长”,因为那若即若离的距离,让苦苦的修行者,一路风霜,一路激昂,奔着或许是梦幻、或许是昙花一现的影像,无止境地寻觅。
当理想这“在水一方”的伊人,幻化成镜中花、水中月的信仰,成为修行者世世代代追逐的梦中佳人,我由衷崇敬,那些历经风霜雪雨,备受苦难鞭笞,坚持到底、矢志不移,让自己从纤柔脆弱的葭,摇曳成明朗壮阔的荻花的灵魂!
芦苇,这象征韧性、自尊又自卑的爱的花语,让我忆起塞格林的名言:“一个不成熟的男人总是为了某种高尚的事业英勇地死去,一个成熟的男人总是为了某种高尚的事业卑贱地活着。”无论是男人、女人,对于每一个人,何尝不都如此?!
英勇地死去,可以酣畅淋漓,一了百了,从此远离无边的苦海。但总要有人卑贱地活着,承受生不如死的炼狱煎熬,才能让理想之光,世代不灭,照耀四肢爬行进化到直立行走的人类社会,从蛮荒,到繁华,直至更加深沉的文明。
长不大的人,要么一直放浪形骸要么早早死去,归于尘土。成熟的人,会把诗意和远方长埋心底,骄傲沉默,忍辱负重,像芦苇一样坚韧如丝,哪怕现实再苟且也要活下去,永远做社会的基石,历史的航标。
“理想虐我千百遍,我待伊人如初恋”。愿你我,在人生的更深露重旅途,像葭一样,摇曳成花。
杨华,女,毕业于西南师范大学教育系,曾执教。陪娃一道读书、写作,写成《西南作家》杂志签约作家,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在文字中现实苟且,在烟火中诗意欢颜。
中国文坛精英盘点之90后专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