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国平:一生中,你最熟悉最美的那张脸 | 就读这篇

一生中,你最熟悉最美的那张脸

曹国平

昨天,看一个朋友的像册,很随意的,这张长那张短地点评了一番。其中一张,我的评论是,象一个温暖的大妈,眼里盈满慈祥,给人一种可靠信任的感觉,好象无论把什么重要的事情交托,都能特别令人放心。朋友看了看,随口说道,这是去年在公园玩时,我女儿给我照的。

回来后,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她说是女儿照的,便恍然大悟,难怪那么多照片,唯独那张是一副慈祥和蔼的形象!

我知道了,别的照片是女人,那张照片是母亲!

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想真奇妙。一个人的表情,在脸上不经意间反映得竟然如此细致入微,难怪中国“相面”的人有饭吃,他们看人看得总是那么准。

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是多么得自然而深厚,以致于随时随处都洋溢在脸上,是一种让人充满无限信任和依赖的感觉。

生活里总能让人无意中发现点什么,不经意间就把你带入对久远岁月的回忆。

在我年遇花甲的今天,孩提时,与母亲的一些琐碎小事竟历历在目。真的,不是什么大事,有些甚至就不能算是事。但却永远驻扎在我深深的记忆里。

我父亲是从朝鲜战场上下来的,长期蹲坑道的日子,使他回国后一直有病。从我记事起,母亲就陪着他,带着我,转辗各地去就医。先是在公社医院,县医院,后又去郑州,继而又进北京,一路奔波,千辛万苦,提心吊胆。虽有国家民政部门负责医药费用,但一个农村妇女,面对一个危重病人,离乡背井,颠沛流离,所受的苦,所遭的罪是可想而知的。身体的疲惫不说,心里的压力更是难以承受。父亲先后动过四次大手术,三次小手术。胸前刀口横三顺四,到后来,我每次看到就感到揪心的疼。

每当手术时,母亲在手术室门外,坐立不安,走来走去,担惊受怕,倍受煎熬,一等好几个小时,有时,几乎是一整天。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孤孤单单,形影相吊,身边连一个相陪的人也没有,只能一把一把的抹泪。

就这样,断断续续在外边漂泊了两三年。我有时被带去,有时被丢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分别的日子里,整天盼望着母亲能回来,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母亲那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是我日思夜想最美的一张脸。

被带出去日子里,亲历了母亲所受得苦难。记得在郑州市某医院,晚上,家属是不能在医院过夜的。为了省钱,我和母亲就睡在郊外麦苗地一个小屋子里,现在想可能是个机井房什么的。夜里冻的上下牙只打颤,实在睡不着,望着远处大楼里闪烁着的灯光发呆,想象着人家在里边一定很温暖,心里就感到格外的寒。母亲紧紧地抱着我,我才能勉强地迷糊一会。在那冬天寒冷的夜晚,母亲的体温也是有限的,想想母亲当时心里一定是很无奈很苦楚的。

父亲的病稳定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公社医院修养,有时奶奶去照顾。我和母亲住在乡下老家。母亲一边带我,一边还要到生产队里去干活,挣工分养家糊口。

那时,我还小,每到晚上,我最怕就是母亲出门办事,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我的心里怯怯的,是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母亲离开的原因,最常见的是要去大街小队部记工。记工,就是你白天在生产队干了什么活,到晚上,让记工员给你记在你的记工本上,是年终时结算的依据。记工员少,记工的人多,每次都要等很长的时间。大概是每两天记一次工,所以我会不断地遇上在家苦等母亲归来的夜晚。

每当这个时刻,我的脑子里全是母亲的脸,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需要这张脸,也不管世界上在发生着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我只是焦灼地盼望着那张我熟悉的脸快点出现,那就是一个孩子家在黑夜里心目中最大的事!

到后来,我还学会推测时间,母亲一走,过一会我推测,到了。再过一会,我推测,快捱到母亲记工了。又过一会,我推测,捱到了,母亲在记工,依次是,记完工了,从小队部出来了,到大街了,到任家胡同了,到五道庙了,拐过弯路了,进我家大门了,入二门了,最后,该到我家屋了,这时心就激动,好象母亲真的按照我推断的时间如期而至了,但结果往往是失望,母亲没有出现……

那时刻,世界上最美的就是母亲的脸!最想看见的就是母亲的脸!

到我稍大一点,见邻居家的小朋友都在玩“马陀螺”,是那种在地上,用鞭子抽打,满地旋转的玩具。我哭闹着也要玩。那是需要把圆木柱削成尖尖,然后再把它锯下来的。我们长期在外漂泊,那有什么棍棒之类的木材,更没有锯斧之类的工具。

母亲也不想求人,就在我家和煤锹把上,用切面刀向削铅笔一样,一刀一刀地削,好不容易才削成了个尖尖。可关键是还要把它“锯”下来。当然还是用切面刀,这就比较难了,一点一点地削,一刀一刀地刮。太慢太难。她就想了一个办法,把铁火柱烧红,一圈圈烙焦,然后再削,如此反复,好不容易才把它弄下来了,但是切面却很不平整,母亲又把它放在磨刀石上磨,一点点磨下去,直到磨到大致平整为止。这样,我终于有“马陀螺”玩了。我记得,当我把马陀螺在地上打得飞转时,母亲欣慰地笑了,那是一张美丽的脸,一张充满慈祥和爱意的脸。

在我十六岁时,父亲去世了。我刚上高中,七岁的妹妹才上小学,弟弟也只有五岁。生活的重担,向磐石一样,压在母亲的身上。母亲的脸一下子,变得更加憔悴苍老了。

但是,每当我从学校匆匆而回,最迫切地还是要见到这张脸,这张我最熟悉最美的脸,能给我无限安慰的母亲的脸。我要急不可奈地向母亲索取,索取我生活的学习的一切费用!她要想尽办法满足我所有的一切需求!她就是我心目中,那个虽然柔弱,但坚不可摧的母亲!

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母亲已八十多岁,身体虽然健康,但毕意弯腰驼背,头发雪白,显得更加苍老而又弱小。

每当见到她老人家的一瞬间,我总会想到,就是这么个柔弱的小女人,我对她为什么总是如此地依赖眷恋?为什么我永远走不出她心灵的广场?因为她是母亲,她是我的母亲,我唯一的生我养我爱我的母亲!这时,眼里总是盈着滚烫的泪。

中秋节,我回老家看母亲,带了什么吃的,或什么保健品都不值得一提。那天,我和弟弟让母亲拿着话筒,唱了她年轻时最喜欢唱的歌,并拍成视频,发在微信群里,很快收到了亲友们的祝福,我一条条念给母亲听,母亲真是乐开了怀。

其中一条,是我的一个老同学发的,他说,刚看到老娘唱歌的视频,满满的感动,满满的嫉妒。也替你满满的幸福。

有娘在,花甲之人依然可以撒娇。

祝福老人家健康奔百!

当我答谢后,他又发来一条说,陪你以泪!哽咽中送去的祝福来自灵魂深处。

我看着这条微信,念着这条微信,禁不住潸然泪下。

对母亲的爱,人人心里有。只是我们中国人,传统上是不善表达的。总觉得自己的母亲,又不是外人,没必要说什么情呀爱呀,说出来都有点矫情。

孟郊五十多岁,接母亲到任上同住,途中看到船头白发苍苍的母亲,心有所动,才写下千古绝唱《游子吟》。千百年来,使每个人读着都为之动容。但也说明,对表达爱母之情,我们中国人向来是比较含蓄的。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是啊,在伟大的母爱面前,我们做儿女的,像小草那样微弱的一点点孝心,又怎能够报答得了母亲三春阳光普泽的恩情呢?

让我们永远记住,一生中最熟悉最美的那张脸!母亲,就是我们的“巴颜喀拉山”,象黄河长江的发源地一样,永远是我们这条生命长河的发源地。无论我们流向哪里,是涓涓细流,还是波澜壮阔,都永远不能忘记我们的源头!

作者简介

曹国平,男,河南省济源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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