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扫地风和火墙的冬天,以前真是不敢想象的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我生活中的火炉并没有这等闲适与浪漫情调,反而令我不胜其烦,反倒是后来,摆脱了烧炉子的烦恼与琐碎才回忆起童年时围炉的温馨与闲适来。

红泥火炉今安在

住平房的人们与炉子之间发生的爱恨故事应该会永远铭记心间。炉子带来了温暖和家的安全感,想起炉子上吱吱烧着的开水和煮着的菜粥,心里会暖和一辈子,但为了维持炉火的旺盛而付出的代价也会在心里酸一辈子。这就是生活。
恍惚记得“文革”后期,社会上突然大兴了一阵勤俭节约之风,人们开始响应号召,不烧那种铁铸的炉子了,说是能节约很多铁用来支援国防和世界革命。
那用什么来代替呢?我就记得那时家家开始搬砖和泥垒炉子。用几块砖把炉子垒好,搪上加了麻刀的泥,干了以后就生火,下面的炉眼紧贴地面,地面上的风可以吹进炉膛,帮助燃火。这种炉子俗称“扫地风”,十分形象生动。劳动人民就是有智慧,这样就省了买铁炉子的钱了。那种沉甸甸做工讲究的铁炉子价格很贵,一家三间房子要买三个铁炉子是巨大的一笔开支。自己用砖垒炉子基本不花钱,确实实惠,其实这才是古人说的“红泥小火炉”呢。
印象中,除了一些住楼房的人家不得不继续使用那种铁炉子烧蜂窝煤,平房人家基本上都换成了“扫地风”炉子。这种炉子的一个好处是可大可小,自行掌握。屋子大的人口多的家就垒个大的,顺便旁边再加出一截来,安进一个大陶瓦罐,灌上凉水,利用炉子壁的温度就把凉水温成了几十度的热水,随时有热水用。还有更勤快聪明的人,砌个火墙通往卧室,火墙与炉子连着,这样就成了“土暖气”,卧室里又暖和又干净。
我不会垒火墙,也不需要陶瓦罐,房子又小,就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用12块砖头垒了个最小的炉子。
学校里到处是拆墙剩下的旧砖头,还有白灰和麻刀,我就搬砖和泥垒起了炉子。为节约砖头,不能像垒墙那样卧砖,而是把4块砖横立着围起来,垒两层,就垒成了一个炉子的基础框架,下面垫一砖高的底座,留三面火眼,上面再用4块砖平铺成炉台,一个扫地风炉子就垒好了。炉子外抹上白灰,炉台上也抹上白灰,把炉膛搪成上下小中间鼓的椭圆型,安上烟囱,生着,再加上煤球就完工了。这个红泥小火炉就成了冬天家人生活的中心,做饭、烧开水全靠它,晚上读书看报聊天听收音机也围着它。
为了室内保温,每晚炉子都不能灭,但又不能像白天一样熊熊燃烧,就得封上火,让火基本处于休眠状态,有炉温,但还不会灭。这是个技术活:要在封火前捅一次炉子,掏一簸箕炉灰倒了,再加半炉膛煤,火刚烧旺时用一个带小洞的铁盖把炉子盖上,再把烟囱扣在上面,保持煤最小限度的燃烧,这样炉子里的煤就能慢慢烧到第二天早晨而不会灭。早晨起来赶紧打开炉子,一番捅咕,加煤,炉子就又激活了。
但很多人封火时大大咧咧,炉盖没盖严实,结果没充分燃烧的煤气泄漏在屋里,导致熟睡的人中煤气。
现在想来我算聪明踏实的,自己垒的小炉子自己最了解其脾性,自己负责生火封火,居然那么多年炉子没出事,也真是奇迹。这也是因为看见别人中煤气后接受了教训,每次封火都特别小心,火盖四周还会再捋上一圈炉灰,以防止煤气泄漏。
有个艺术家朋友说想要专门垒一个这样的扫地风炉子,拍照留影,然后再拆除。
想法不错,这应该就是行为艺术了!我都想帮他垒一个。可是,要有砖、白灰、麻刀、黄土,要有瓦刀、抹子,还得有成套的烟囱、拔火筒,烟囱伸出墙外后要有防风倒灌中煤气的拐脖儿,还要有封火盖、铁捅条、铁铲火钩子等等,现在上哪儿淘换这些老物件去呀?
作者:毕冰宾,笔名:黑马,原文刊在保定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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