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之宝/于小燕（原创）
无价之宝于小燕他年轻的时候爱耍，喝酒、打牌、出去野。一喝酒，就喝醉。醉成啥程度？摸着墙找不见门，栽倒把头碰破，第二天还问人，我的头咋烂掉了？打牌打得彻夜不归，人家起床，他才睡觉。常常是，儿子放学回来不见他，早晨儿子上学去了，他还睡得跟猪一样。他的妻子是那种忠厚的贤妻良母型的女人，把家照管得无微不至。只要他晚上还知道回家睡觉，就不说什么。虽然也嫌他喝酒伤身，玩牌会上瘾，吵吵几句也就过了。他还喜欢出去野。所谓“野”，就是出去逛，不管到哪儿，经历什么，他就是喜欢出去。说好听点，他是一个自由职业者，说直接点，他就是一个没有工作的社会闲人。多数时间，他都出去打一打工，剩下的时间，全用来玩了。儿子五岁那年，他跟一个要好的哥们，上了南疆。隔几月就打钱回家，每年过春节回来。每年来都给妻子买许多礼物，给儿子买许多吃的、玩的。这两年，跟他一起玩的伙伴，要么回了家，要么买了楼房，把妻儿接来，在南疆安了家。他渐渐感到无趣，感到孤独。他的儿子已经初三了，一晃，他离开家也有十年了。他要回家！他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微信，买了车票，满心高兴地直奔家乡！他要给妻子一个惊喜！要给儿子一个惊喜！家乡（城市）这些年变化很大，要不是年年回来，他几乎要认不得路了。但是他们村子的变化不大，还是那么一个小山村，还是寂静、悠远和偏僻。不过，这却使他感到亲切。他到了家门口，门上挂着锁。他以为妻子去地上了，就背着行囊到了菜地上。菜地上没人，他又到了麦子地上。麦子这时候黄了，妻子肯定在割麦子。结果走了几块麦地，自家的麦地走完了，他都没有寻见妻子。他正想上苞谷地看看，迎面走来一个人，一看，是他的邻居。“棋牌室里呢。”邻居对他说，“你这些年不回来，她一个人，没事就到棋牌室玩去了。”他心里有些失落。到棋牌室找见了妻子。妻子见他回来，很高兴，说：“你等一等，我把这一把玩掉。”两人回了家，却不见儿子，妻子也不知道儿子去哪儿了。打了个电话，说：“你爸回来了！快回来！”儿子就兴冲冲的回来了。他想全家人一起上城里转转，儿子不愿去。他又想和妻儿一起去公园，儿子说：“爸，你想去了你和妈去，我都这么大了，还跟你们去公园？”他就和妻子一起上城里，买了一些吃的、用的、穿的。给儿子买了两件年轻人穿的时尚的衣服，给妻子买了一件连衣裙，一双鞋。高高兴兴的回来，高高兴兴的在家里呆了几天。这几天里，他渐渐感到了事情的不对。以前在家里，妻子每天早早起床，给儿子做早点，收拾屋里，喂猪喂狗，然后上地干活。中午回来，做饭、洗衣、又收拾屋子，然后就又上地了。闲下来的时间，不是洗单子洗被子，就是收拾这收拾那，找着干家里的零碎活儿。最大的娱乐生活，就是看一会儿电视，或者到居民点上站一会儿，跟村里人聊一会儿天。现在不了，妻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伸个懒腰，慢溜溜的起床。早点也不做了，说：‘’屋里有方便面，吃方便面吧。”——她以前可是最反对家人吃方便面的，说那是垃圾食品，又浪费钱。地上也不去了，说：“麦子黄了，等过几天，找个康播音康掉就行了。”猪也不喂了，狗也不喂了。因为狗死掉了，猪卖掉了。屋里也不收拾了，说：“还干净着呢。”泡了包方便面，匆匆往嘴里扒拉了几口，就去了棋牌室，说：“我赶快得走，去迟了就没位子了。”儿子呢？辍学已经半年了，睡到中午了才起。一起床，转个身子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说不行，一说，就是吵架。而且越吵越厉害。十年的分离，让他和妻子、儿子在思想上形同陌路。虽然，他们依然住在一个家里，虽然，他们依然还是亲人，但是他们的思想，却完全想不到一块儿了。每一次吵架，都其实是思想上的碰撞。然而，这种碰撞却没有带来哪怕一点点的明亮或者爱和温柔的火花，却愈演愈烈，像一柄柄利刃，让各自的心越来越凉。妻子也就罢了，她喜欢怎样，就由她吧。可是儿子才十六岁，正是学习的年龄，从他回家到现在，就没见他翻过书本，也没见过他做任何事，喜欢任何东西（除了手机）。他想把儿子仍然送去学校，儿子死活不愿意。说，儿子不听；劝，儿子也不听。有时候他气的，几乎要动手。妻子虽然也想让儿子去上学，但是她也管不住儿子，还惯着儿子。他觉得，在儿子这件事上，他和妻子应该有共同话语，应该保持一致，但是妻子一天尽知道玩牌，白天没时间，晚上回来就很迟了，有时候洗都不洗就睡了，而且，一睡倒就跟死了一样，睡得沉沉的了。他一管儿子，妻子脸上就变了颜色，说：“早干嘛去了？你不是爱玩、爱野吗？还知道有家？还知道训孩子？孩子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爱他吗？陪过他吗？十年了，你一回来就陪你的酒鬼野老子去了，你问过孩子的学习吗？你陪过我们母子吗？哪怕一天？一小时？有吗？你没有！现在回来要打孩子？迟了十年了！你拿镜子照照，你配打他吗？！”他颓然，跟家人团聚的喜悦化成了无尽的恼火、无尽的悔恨。有一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那是一种无价之宝，用多少财富也换不来。可是他愿意，穷尽他的爱，用剩余的全部生命来回补，慢慢使妻子和儿子得到，他也得到，这无价之宝。爱和陪伴。图/文/于小燕，甘肃酒泉人，喜欢书香，忙时种地，闲时写作，在《中国社区报》、《中国审计报》、《检察日报》、《小小说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小小说、散文、诗歌三十多万字。个人微信号：jqyxy6，个人公众号：酒泉于小燕的农家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