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分手后她告诉我,出轨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这 是 故 事 盲 盒 的 第 四 篇 文 章
口述:@配猫
我和配猫约在一家星巴克。之所以约在星巴克,是因为离他公司比较近,而他总要加班。这里出出入入的都是办公大楼里的码农,配猫在他们当中,穿衬衫,背电脑包,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他悲伤又狗血的失恋故事,可能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决定分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知道这段感情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救药。身处异国,连分手都没机会讲个清楚,拖了好久,今年三月,我们终于给这段感情拔了管。
分手后她给我打了两通电话。
第一通,她狂怒地斥责我,她说看起来你分手以后过得还不错啊,在网上还和别人有说有笑的。
我说,嗯。
第二通,她告诉我,她曾经在去年出过一次轨,还意外怀孕了,自己去做了手术。觉得有必要让我知道。
我说,知道了。
我感觉到她可能是想激怒我,也可能真的是想要我知道更多她的事。我突然意识到,这种看起来有些病态的交流方式,在我们之间已经成了常态。
她曾说,即使分手后,我也一定是所有朋友里最了解她的一个人。
我也一直觉得自己了解她,但分手后再仔细想想,我真的了解她吗?她因何而喜、因何而怒,我好像也不是这么明白。
正如同我总以为,我对我们之间关系的走向很清楚,但到底怎么会走到分开的结局,又好像也不是那么明白。
我们差不多在两年前认识,那时候我在宾州读研,她在纽约学艺术。在社交网络上一些弯弯绕绕的转发链之间,我们互相关注,并给彼此留言和点赞。
根据六度空间的理论,你最多可以通过六次联系,联通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她的身份可能是我某个大学朋友的高中同学,也可能是某个我游戏好友的带飞老哥。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网络让我得以跨过这些弱关系,把她变成我身边最亲近的人。
她游戏打得很好,怪物猎人成了我们之间最早的纽带。怪物猎人要四个人联机,四个人的构成时有变化,但我们两个人总是一起在线上。
除了打游戏,我们隔着网线聊天。我们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很一致,她善良、有正义感、能够共情。但心动还不只是认同这么简单,心动是一个独立的事件,发生的时候自己自然能感觉到。
我喜欢上她了,我感觉得到。
我们约了一起去亚特兰大旅行,是线下的第一次见面,却没有任何陌生感。我觉得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我们之间也就应该是这么亲近。
让我感到幸福的是,她竟然也是同样的感受。几乎是一见面,我们就决定了要在一起。
即使是长期在一起的情侣共同旅游也难免生出龃龉,我们的第一次旅行却无比轻松愉快。
在佐治亚的水族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巨大的鲸鲨隔着玻璃朝我们冲过来,我转过脸去看向她。
我们看望了一起玩怪物猎人的朋友。她先到,可能先公开了恋情。等我到了之后,当着朋友的面,她拉住我的手,自然地靠在我身上。
我不是主动的人,但她主动在朋友面前表现得亲密的时候,我感到无比甜蜜。可能每一个初坠爱河的人都能懂这种被确认的甜蜜。
旅行结束以后,我们回到各自的城市。宾州离纽约不远,大巴两小时可以到。有一段时间,几乎每周我都会坐灰狗大巴去纽约陪她。
大巴开在路上,我想到很快可以见到让我心动不已的恋人,心情像《小王子》里那只充满期待的狐狸。
我们其实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回忆起来,大概只是“在一起”而已。她特别爱吃,对纽约大大小小的饭店小食驾轻就熟,我带着她,把纽约一起吃了个遍。
说来奇怪,我们应当是同游过纽约的很多地方,在这座文化符号一样的城市,到处都是博物馆和神奇的人。
但我现在想起来时,只觉得记忆都很模糊。
留在印象里的,都是她吃到好吃的东西,欣喜得整个人开花的样子。
即使在那段最好的时候,我们之间应该也是有一些根本上的分歧的,只是热恋的时候总可以用一些别的东西遮掩过去:拥抱、亲吻、安慰、示弱,至少那时候,我们可以待在一起。
我知道她一直有些情绪方面的问题。那段时间,她母亲在国内患了重病,她心理压力巨大,一方面为不能在母亲身边陪护,一方面为仍然用着不菲的花销在美国求学生活,担心给家里造成负担。
面对这样的变故,我所有可能的劝慰都显得很无力,何况我也实在不懂得要如何给她情感支持。在沉重的事实面前,能讲出口的,都是轻飘飘的话。
我也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些非常不健康的情感经历,遭受过挺严重的伤害。我本应该给她更多的安全感,让她从过去的经历里康复过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是不想伤害她,好像越是让她受到了伤害。
我说话语速很慢,常要花很多时间思考到底要如何表达。往往在这个思考的空隙里,她已经被触怒。
她会觉得当她最需要情感上的反馈和回应的时候,我都默不作声。
她最常抱怨的一句话是:我好像总是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并没有在想什么,这是我的表达习惯而已。
我有试图解释这一点,也有试图对表达习惯做出一些改变,试着去给她更多、更直接的情感反馈。但这种努力并不成功,她在我身上产生的不满和不安,好像无法轻易打消。
2018年的夏天,我迎来了我的毕业季。她很希望我能留在美国发展,因为她自己也有这样的打算。我的态度则更随便一些——我当然也想留下来陪她,但我更不喜欢勉强。
比起奋力争取什么,我比较习惯于接受顺势而来的一切。
我有试着在美国找工作,结果并不顺利,我学的是理论性很强的学科,很难在讲求实用的就业市场里有什么优势。我有考虑过再申请一个实用性更强的学位,好增加一些留下来的可能性,后来也不了了之。
那段时间我也遇到了情绪的低谷,感觉往前往后看都是灰蒙蒙一片。只觉得不想做任何挣扎,生活要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好了。
我收到国内公司的offer,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回国。
她安慰我也自我安慰,说年轻人四处闯荡一下也好,以后的事情还可以一起从长计议。
我说好。
她突然又很愤怒,问我,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们的未来好好打算一下?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子?
我理解这种情绪上的反复,无论用多少理由来互相安抚,事实就是她想要我坚定地留下来陪伴她,但我又偏偏做不到。她生气我是这样一个随波逐流的人,却又对此毫无办法。
其实我也对此毫无办法。我们这代年轻人,是不是就是这么佛系?
我回国后她也回来看过我。我去过她的家乡,她也来过我的家乡。我们都以不是太正式的方式和彼此的父母见了见面。
至少在那个时候,我们还是有想过要好好往下一步发展的。
但是异国的恋爱还是比想象中要更艰难一些。我们有时差,又有各自的生活。她深夜情绪不好的时候,我不是在会上,就是对着电脑在研究算法。
她的抑郁状况似乎日益严重,已经到了逐渐影响到她学业和生活的地步。她整天无法上课,把自己困在家中。她面对大段的空虚与空白,但我没办法回应她,我要上班。
难得可以电话视频的时候,我仍然是那个要花好几分钟去想一句话的人,我尽量劝慰她,越劝越显得现状糟糕。
她越来越频繁地对我表达她的失望。她说,这样异国的恋爱,其实真的没什么意思。像我这样的男友,真的没有什么用。
她当然也知道这样的话会让我感到受伤害,我想她可能是想通过激怒我来得到一些我的反应,但我真的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毫无波澜。
看到她的状况不好,我也会觉得心痛和关切,只是我可能真的做不了什么实际的事,来改变这一点。
我想她的出轨,应该就发生在那个时候,我一直知道她就是一个有强烈情感需求的人。她需要有人一直在她身边拥抱她安抚她,有时甚至因此不懂得保护自己。
我隔着网线,无法做到这一点。
就是那个时候,她好像总是显得心事重重又欲言又止,我想要开口问她,却又很怕又发展成一场被不断数落的对话。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她,只是后来知道真相的时候,似乎也并不感到惊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没有再一起打过游戏。
今年年初的时候,疫情来了。
国内的疫情最先爆发,我身在上海,相对于疫情更严重的地方的人来说,我没什么可特别抱怨的。除了口罩确实不算好买、平时不能出门之外,生活还算是有保障。
更难的是精神上的。
每天不断有更新的魔幻新闻在发酵,一打开社交网络都是各种令人心碎的场景。可能很多人都还能记得那种沮丧失望和愤怒交替出现的感受。
那段时间,我们都变得很脆弱。几乎是一开口对话,就变成了她对我的指责和失望。
在这段时间里,我还经历了公司倒闭、换工作、搬家等一系列变动。这些变动对我的生活影响并不太大,我很机械地承受了这一切。
相比之下,我更不愿意面对的,是她的叹息和抱怨。
国内疫情稍稍缓和后,疫情的震中转移到了纽约。这她来说应当是相当艰难的一段时间。
她正逢大四毕业季,有强烈的意愿要留在美国发展。按照原本的计划,她会找一份实习,顺利的话,就可以毕业留下来工作。
但疫情把这个关键的节奏打乱了,她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如期毕业。
封闭在小小的公寓里上网课显然对她的抑郁没有什么帮助。我问她,要不要寄点口罩过去?
她说,你用不着虚情假意的,只有父母才最关心我,你要是真的在意,早就给我寄了。
我知道自己再一次没跟上节奏。
我们的分手是因为疫情吗?好像也不能这么说,疫情没有直接对我们的感情造成什么影响。
但是在这样一个双方都很低落的时刻,我们好像终于有时间去面对这个事实:我们已经失去了互相理解的耐心,我们根本没有踩在同一个拍子上。
三月的某天,在连续两天微信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的时候,我等来了分手的通知。
其实这样的事情在异国的一年多里也发生过两三次,每次我都会尝试挽留她,她也一直都会再回头来找我。
分手后接到那两个电话时,我心里甚至掠过一丝带着期待的喜悦,我以为她会再和我说,我们还是不要分开好了,我不会遇到比你更理解我的人。
又或者,至少会是一些和解的讯号,至少我们可以解开一些我们一直避而不谈的死结,给这段感情一点最后的交代。
结果竟然两者都不是,电话那头仍然是愤怒、不解和破罐破摔。这种意料之外的进展事后也让我觉得悲伤。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们交流的隔阂居然已经变得这么大,我确实不知道她在经历的一切,更无从猜测她的情绪状态究竟如何。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理解我。
我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轻松,我只是不习惯在网上倾吐太多的情绪。那段时间的晚上,其实,我经常会一个人无缘无故地痛哭流涕,哭到不能自已。
即使是现在,我可以比较平静地讲述这一切,但晚上,还是会伤心得捶捶墙壁、拍拍膝盖。
她可能希望知道,我为这段感情感到伤心和惋惜。
我当然有,我只是觉得,让她知道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
关于这段关系,我读到路内的《花街往事》里有一个比喻,我觉得很贴切:
我担心着随时会失去你,也担心着随时会失去我自己,就像一个扎破的轮胎在一盆脏水里检查哪儿漏了,有时候你会遇到无良的修车摊主,他在那水里藏着钉子,多扎一个洞他就能多挣两块钱的补胎费。你不知道那水里是否藏着钉子,你更无法冲上去把那盆脏水倒掉,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钉子。你不能这么干,你只能揣测,永远揣测。甚至在事过多年以后仍只能想,那里面有否欺骗,有否不公。我就是这么担心着你会离开。
隔着遥远的重洋,关系像一盆暧昧的脏水,我们对彼此的期待和反馈常常对不上线。彼此生活里的很多细节和真相,我们直到最后也无法全部知晓和了解。
我能做的事情过于有限,这在她眼里可能意味着软弱和冷漠。但不是这样。
我其实一直都非常担心她会离开。尽管我早就隐隐觉得,她最终还是会离开。
配猫是我见过讲话最慢条斯理的人,几乎每一个问题他都会想上很久,最后给出一个相当抽象、高度概括的答案。包括我觉得drama的情节,他也都讲得非常平静。
他是这样一个人,发生什么都可以理解,发生什么都可以接受,看不到任何攻击性的样子。这可能是他能够最大程度理解前女友、进入关系的原因,但到了最后,这又成了分手的理由。
很多爱情故事都是这样开始和结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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