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闯坟山（外一则）
故事二则
糜健安
一、夜闯坟山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一九八九年的下学期，为了工作的需要，上级将我调到了离家十来里路的旸中学校。
这是一所完全制的村办小学，一至六年级六个班，班额较大，共三百来个学生，但教师只有七个。
一天，正在吃晚餐的时候，周老师突然问大家：“昨天夜里，你们听到外面的叫声没有？”
王老师（女）：“我听到了，那声音叫得好凄惨，与我同房的申老师也听到了。”
申老师（女）：“那声音好吓人，连续叫了好几声，既像鹅叫的声音，又像空中狐雁哀鸣的声音，很近，就像在我房子的窗下叫一样，我好怕，立马倏的一下，钻到王老师的被窝里，紧紧地抱在一起，连大气也不敢出。”
周老师：“我还以为只我一人听到。”
曾老师：“肯定是什么野兽叫，绝不会是什么鬼叫。”
恰在这时，住在我们学校隔壁的一位七十来岁的陈老头，屁股后面挨着一个烤箱，他可能听到了我们的闲谈，于是也掺和。
陈老头：“这个学校，离后面的坟山太近，经常半夜有鬼叫的声音。”
在场人似乎都惊呆了，几位女老师都摇头咂舌，背过了脸去。
王老师（男）：“我在这所学校已经工作了十几年，夜晚听到的怪叫声已习以为常，从不当回事，大家不要怕。”
曾老师（女）：“没听到，不要紧，听到了，何得不怕。”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哪个说有鬼，要不然这样，今天晚上，你们哪个事先拿一件什么东西放到坟山里，半夜后，我一个人去把它寻回来如何？”我此言一出，个别人的恐惧情绪似乎松懈了下来。
周老师：“要得，就今天晚上，我们除糜老师外，六个人每人出五块钱，我跟曾老师等下就去坟山放物，十点后，由糜老师去把东西寻回，这三十块钱就归他，若找不回，就罚他三十块钱。”
“要得。”我欣然答应。
晚饭后，天渐渐暗了下来，呼呼的北风伴随着小雨，越刮越大。只见周老师掖着一个白色的食堂用的银色洗碗盆，同王老师一路说笑着向坟山走去。
下晚办公后，老师们都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我的房间，其目的，我当然心知肚明。我二话没说，穿好胶鞋，戴上斗笠，拿着电筒，顶着刺骨的寒风，向漆黑的夜空下的坟山迈进。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只见小路两旁的小草全身都披满了晶莹的冰凌，低垂着头，任凭严寒侵袭，依然威严不屈，多么顽强的小草哟。
顷刻功夫，便来到了坟山旁。我站立山头，只觉那凛冽的寒风一个劲的向颈下倒灌，实令人感到三分寒意。我紧了紧衣服，用手电将整个坟山扫射了一遍。然后找了根比锄头把略小的木棍，便开始了对坟山的搜索。
这座坟山，应该说是当地王氏家族最大的坟山，乍一看，少说也有四、五百块墓碑。齐腰深的杂草，乱蓬蓬的荆棘，稀疏矮小的松树，在这狂风的肆虐下，也发出令人怜悯的哀嚎。我选定起点，一手拿着木棍，一手握着电筒，便一块墓碑一块墓碑地开始寻找藏物。
不知过了多久，仍一无所获。
蓦然，在我木棍的所到之处，突见一团黑物，“嗖”的一声从我眼前腾空而起，又“哇”的一声冲向了夜空。哎哟，我的妈呀，我的魂也随着飞出了体外，全部的神经已经麻木，太阳穴筋鼓出，心怦怦直跳，。只是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狂风怒号施威。
待我缓缓回过神来，心想，这绝不是什么鬼神，一定是一只不知名的鸟雀受到了刺激而惊飞了。想到此，我便向着夜空，狠狠地“呸”了一声。这一“呸”，俨如惊雷，它不仅划破了夜间的宁静，还进一步提高了我搜索藏物的勇气。
“使命”在身，不可久停，暗下决心，继续找寻。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身上的寒意也越来越重。
正在自己感到沮丧时，在手电光的照射下，突见眼前一块墓碑的后面有一个银光闪闪的物体。待我将木棍一刺，它竟发出了“咚”的一声，好家伙，这不正是我要找的东西吗？于是，我迅速蹲下身子，丢开木棍，将它捏入手中，一路飞奔地回到了学校。
待我一进房门，全体老师都围坐在一个火炉旁，看到我欣然的笑容，他们也不得不七嘴八舌地佩服我的胆量来。
接着，我又喊了两位老师到代销店买了些糖果、瓜子、花生、饼干等，他们二人还特意为我带回了一包三毛八分钱的香烟。
我们继续围坐火炉旁，品尝着这不同寻常的美食，分享着这一段深夜闯坟山的惊险乐趣。
二、斗狐
那是一九七八年农历九月的一个深夜。
我因先天晚上回家拿米拿菜而又必须于第二天早上六点前赶到学校主讲一堂全校性的教学研究课。此事不能有半点疏忽。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见窗外已蒙蒙亮，来不及多想，穿好衣服，提起先天晚上准备好的东西开门就走。
从家到糜家学校不算远，大概六华里左右，人年轻，步子快，半小时便可到达。
月亮如银盘，亮亮的。阵阵秋风吹来，因是深秋，自然觉得有点凉意。一个个直立的稻草束，俨然一个个威武的哨兵，黑压压的，土坡边，田野里，垅基上，到处都是。
出了家门，过了造塘铺，便是一条沿溪而上，弯弯曲曲高低不平的石板路可直达学校。
刚过了造塘铺那座石桥，正转弯处，就听到近处传来“梆”“梆”的声音。定睛一看，只见我身右边稍高的一条田埂上有一条白黄色的“狗”，我没理睬，仍旧只顾赶路。
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梆”“梆”几声。待我回头仔细一看，那“狗”已紧随我身后，黄褐色的、眼放绿光与我对视，尾巴真大、毛绒绒的，并且还绕有几个粉白色的绒球，忽然，我脑袋“嗡”的一声，全身毛骨悚然。这哪是狗，分明是一只狐狸，并且是一只年代已久的老狐狸。想到此，额头已冒冷汗，但神志还算清楚。我站在原地，狠狠地跺了几脚，它却无动于衷，眼里的绿光更加袭人，我想张口大喊，却始终喊不出来。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全身发抖。
霎时，一阵冷风吹来，大脑似乎清醒了些，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听老人说，狐狸不会吃人，它最多爬到你的肩上，要你背一背罢了。想到此，悬着的心松弛了一下，心里骂着：你这畜牲，今晚，我得与你决斗一番。
幸好，就在我左边小溪的边沿，不知是哪位老农架了一个瓜棚，上面搭了好几个竹尖。（一根原竹的上半截的小枝丫没去掉的那种。）说时迟、那时快，我立即跳下，从瓜棚上抽出一个竹尖，冲向狐狸狠狠地向它刺去。它见此情景，仅仅是稍稍向后退了几步，我连续几次猛刺，它每次都是不屑地退了几步，等你停下来，它也站着不动，目放绿色的凶光，贪婪地注视着我。
好在它在我的后面，左边是一条小溪。溪水在秋风的吹拂下，波光粼粼。右边是一丘还没收割的稻田。心想，我只要把竹尖背到肩上，它就不敢爬到我肩上来啦……，于是，我就背上竹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每走一步，那竹尖也不停地发出“唦”“唦”的响声，倒也给我增添了三分胆量。
就这样，一步一惊地来到了一岔路口。哎呀！我的妈呀，不知什么时候那家伙早已挡在我正要经过的小路前面，后两腿盘地而坐，前两肢撑着头，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在一本书上看到的狐狸拜月的情景，它嘴里还不停地喷出股股难闻的气味。真是冤家路窄，心想：这下完了，完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再也来不及多想，怒从胆边生，立马从背上抽出竹尖，掉转头，使出全身力气，一个箭步，向它狠狠地刺去。还没等狐狸反应过来，只听“嘭”的一声，狐狸一个倒栽葱，掉入小溪里，嗷嗷地叫着，艰难地爬向了对岸。
恰在此时，对面院子里又传来了几声狗叫，只见那家伙没命地逃窜了。我怦怦直跳的心也开始平缓下来。
这时，虽距学校仅一华里路，但仍旧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学校。打开房门，瞧见墙上的挂钟刚好指向黎明前的五点，休息片刻，感觉背心冰凉，脱下衣服一摸，才知内衣已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