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白与面黑

农为天下本，士农工商，四民者，农民最苦。纵如此，有几亩薄田耕作，便算得上得体的生活。由于所从事是阳光下的职业，所以总被晒得黑黝黝、乌亮亮，随之苍生兆民，匹夫百姓被称之为黔首、黧老，黔黧即指面黑者。

古人的身份自衣着处即可辨出，各阶层的人穿各样式的衣服，不逾矩，自面相处也可观察，下大田犁地耕获者，未见有白皙面。俗曰“才过宋玉，貌赛潘安”，“多才夸李白，美貌说潘安”，潘安是美男子的代称，一如西施借指美女一样，西施为四大美女之首，潘安为四大美男之首，其他三位是卫玠、沈约、裴楷。《世说新语》说：“潘安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语林》则记曰：“安仁至美，每行，老妪以果掷之满车。”成语“掷果盈车”即出此处。潘安的一大特征便是白皙。潘安乃书生，书生多白面，故曰：“白面书生”。《陌上桑》中的罗敷便夸夫婿“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

百姓无食，遂流离失所，颠沛转徙，遂渔阳鼙鼓，揭竿而起，如此十室九空，田地荒芜，百姓更无食，于是人相食，易子而食，此极端，史不绝书。黔黧虽栉风沐雨，停辛伫苦，身处社会底层，善始终者也不易，俚谚曰：“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理论上农家子弟也有出头之日，可通过战功为之，可通过科举为之。商之人、吏之后、乐户之后等等则不准允参加科举。一旦成功，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便可由黑面而白面。

那个时代的一句名言“脸晒黑了，心练红了”，高度概括了对知识分子的改造。如今在办公室文山会海、终日碌碌者，多面白，厂房里分工协作、加班加点者，多面白，倒是匆匆于名山大川、悠悠于椰岛海滩者，不但面黑，体也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