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 •《悼外婆》 作者 月莹
悼外婆
作者：月莹
最后一次见到外婆的时候，她蜷缩在被子里，瘦的皮包骨，眼睛是浑浊的颜色，她挥了挥手，手臂青筋暴露，很多人她都不认识了，她却还认识我。她的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但她还是用足了力气，叫了我的名字，让我坐。我买来她最喜爱的枣糕，很多天没有进食的她竟然吃完了一块。然后她定定的望着我的脸，满眼的倦意和不舍。
今天回来的时候，外婆就裹上了白布躺在地上，享年97岁。我看不见她的脸，能隐约见到那花白的头发。花圈纸钱满屋都是，点起的香烛，在微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述外婆平凡而又坎坷的人生。
外婆10岁就做了童养媳，东家富足但苛刻，她的“小丈夫”也一直有病在身。15岁，“小丈夫”去世，她的物件都被东家扔到大街上，她又成了飘零的落叶。后来遇到了穷苦的外公，在民主街上卖早餐，卖绿豆丸子，每天鸡鸣起身，日子也挨过来了。后来大集体，外婆也不甘示弱，总是为了挣得工分星夜就去赶工，听说头名的奖品是一个大“洋盆”。再后来外公早逝，最小的孩子才10岁，外婆一个人将五个孩子拉扯大，成家立业，每个孩子都有了自己幸福的家。
自我童年记事起，我就天天去外婆家，蹭吃蹭喝。外婆家的老厨房不大不亮，却整洁有序，从屋顶一块玻璃瓦透进来少许阳光。灶里的火苗旺旺的，是芝麻梗、麻梗、稻草靶子烧起来的，还有在外面砍的树根、茅草。外婆做的酱菜好吃，第一次我知道酱藕是那么的脆蹦蹦又辣味十足；外婆做的雑胡椒好吃，不散不硬是那种糯糯的很下饭；外婆做的腊货好吃，寒冬腊月她就把一块腊肉放到水里一煮，然后切片，味道都是那么的鲜美纯正口齿留香；外婆摊的豆饼好吃，用小小的乌龟贝壳，就那么一抡，再翻个面，香香的豆饼皮子就做成了，在加入切好的肉末蒜苗用油煎，最后煎好的豆饼四四方方外面酥脆，里面鲜香。
外婆家的后院里有两排“路边草”，开蓝色的花。小时候的我们总是把那些草挤掉水，用尖的那一头插进粗的那一头就成了圆，可以做成手链、项链、耳环，当我们浑身上下戴满“首饰”的时候，外婆就在那呵呵的笑。外婆家门口的菜园很大，有很多瓜果蔬菜，还有一棵很大的栀子花树，采一朵戴在头上有沁人心脾的香。
外婆会唱很多儿歌，她摇着表弟在那个红色的木头摇窝里，隔一会就用蒲扇扇走那些红头苍蝇。外婆会讲很多故事，其中最吸引我的是日本人的故事。讲日本人来的时候年轻的姑娘们如何脸摸灶灰逃到黄麻田里避难。讲日本人败了之后，留下的残散士兵在各桥段上狼狈生活。讲她的堂哥去参加了抗日军队，虽然抗战胜利但至今音信全无。我曾经想等我有空的时候让外婆跟我好好讲讲这些故事，我好把它们都记录下来，可是还没来得及。
晚年的外婆记忆总是模糊不清，她不愿意跟舅舅们一起住楼房就一个人住在老旧的厢房里。可她心里却总是记挂着孩子、孙子们。时常唠叨孩子们去哪里了？几时回呀？她还时常找邻居要电话跟这个打跟那个打，好不容易打通了，她也不知道说啥，电话那头也许太忙总是不耐烦，她也无所谓。她就坐在藤椅上，望着门口的路。
现在，外婆就那么静静的躺着，她曾经不止一次跟我说，活了那么久也够了，就是舍不得留下的这些人。她常常自言自语说，不要久缠病榻不要拖累孩子们。她也常跟妈妈说她走了不要哭，她是去享福了，她走了后人会更兴旺。
外婆的灵柩被抬起来了，锣鼓家艺声响动天，我的眼泪也忍不住的留下，勤劳善良慈祥朴素的外婆走了，希望她在天堂里没有病痛和辛劳……
2019年 4月5日 晨
作者简介
月莹，80后写手，从事基层文化宣传工作10余年，现任高场办事处文联主席。爱好诗歌、散文、人物故事撰写。文字朴实，有真情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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