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爷
外爷
■佚名
当我有记忆时,他已经接近老年了,只是风风火火的性格让人觉得年轻。很小时,觉得他是位厉害的厨子,四里八乡的跑,在自己村子里忙事的时候,我们这些个孙辈们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看着他在大案板前挥刀霍霍的样子,看他在油锅前捞东西的娴熟。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做的蜜汁葫芦,必得是有丁点的肥油裹在其中,外面一层薄薄的皮炸得酥黄酥黄,再浇上制好的蜂蜜酱,拉一个,丝连好长,吃一口,脆在口中未化,心里已是甜蜜蜜了。只是这手艺放弃好些年了,我也极少吃到蜜汁葫芦,更不曾吃到那样甜心,那样令人回味的了。
孩子的记忆总是与好吃的东西分不开。小学时的一个暑假,外爷带我们去业善镇上看戏,他威风凛凛坐在前面,扬着长鞭赶着驴子,后面平板车上外婆悠闲地闭目养神,一帮孩子们叽叽喳喳,那时的阳光真温暖。大厂子里看戏人很多,我不知道演什么戏,也不关心,只记得外爷带我们几个孩子去买水晶包子,我们一群孩子围着炉子眼巴巴的望着那平底锅里白白胖胖的小包子,上边几粒黑芝麻已经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熟了吗?”迫不及待的问。“可能吧,不知道”“还没有吧”我们热烈的讨论着。“小孩远一点,烫啊”卖包子的师傅一声喊让我们惊喜,熟了。可是他却拎起一壶,往上浇水,磁拉拉的声音迅速淹没在热气中,(因为这一举动,小时候,我一直以为那应该是“水进包子”)雾气蒸腾中师傅用铲子翻动起来,哇,一层脆黄脆黄的底翻上来,一个连着一个,真神奇,第一次认识。捧一个在手心,热度穿透骨节也不忍放下,只闻着香味就觉得这趟真没白来。有爷爷疼的孙儿们都很幸福。
有一次,外爷跟我讲,你看你外婆多有福,今天大闺女接到家里住,明天又是二闺女,后天又是三闺女,外爷都不能去女儿家住几天。我立刻高声嚷嚷着:外爷,等我长大了,带你去我们家住。外爷开心的笑着,阳光照着他沧桑的脸庞散发着浓浓的幸福。现在我长大了,可是这个诺言却没有实现也不再有机会实现了,想到那年奶奶说你们家我去不了,太太远了。每想到这些,我觉得离家真是太远太远了,虽然交通发达,可是远还是真的远,不因火车提速而拉近距离。
后来外爷慢慢的变老了,慢慢的耳朵背了,跟人讲话开始打岔了,但他依然惦记着自己的孩子,惦记着自己的孙儿们,也惦记着自己的重孙们,即使他记不住这些孩子的名字,也总会高兴的掏出口袋里一元两元钱往孩子怀里塞。暑假我们回去看他,他抚摸着左边脸告诉我们:你们看,爷的身体好着呢,能吃两个馍,还能割草,还能放羊呢,只不过这两天爷觉得脸有点肿。我说,看不出脸肿呀,正常的。沉默着,过一阵,他就去放羊了。我以为他身体好着呢,可是妈妈说,你外爷今年每次来都是同样的话,有时候连我们都不认识了。原来,他不再是耳朵背说打岔话,他不再是见面佯装努力回忆你是谁,原来,他真的糊涂了。只是我还没来得及了解他喜欢吃什么,还没来得及知道他喜欢穿什么,还没来得及接他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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