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雷春翔:《父母的房子》
【总第050204期】
父母的房子
文/雷春翔
从一记事起,我们一家住在低矮的泥草房里,屋内又黑又暗,墙壁是灰突突的,一到了下雨天,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柜子上、炕上、地上,摆满了接雨的盆盆罐罐,我们经常听着“滴答!滴答!”的雨滴掉落声进入梦乡。到了冬天,屋内四处漏风,阴冷阴冷的。顶棚糊的报纸裂开了一道道口子,不时有灰尘和麦糠掉落,作妖的老鼠也会“吱吱”叫着,来回奔跑,每当睡觉的时候,我们都生怕老鼠从顶棚上掉到我们的被窝里……
泥草房房顶的草早已变成了灰褐色,背阴面的房顶上长满了紫绿色的苔藓,上面用几段柞木压着。每当下雨天,雨一停,我们就在哥哥的带领下,端着小盆往屋后跑,借着梯子的高度,从房顶的段柞木上采木耳,那黑黑大大木耳,颤巍巍的,洗干净和鸡蛋一起炒着吃,可是当时难得的上等美味。那时,冬天特别的冷,雪也特别的大,尤其屋后的雪竟然能跟房子一样高。我们就在哥哥和姐姐带领下,顺着坡爬上房顶,叫喊着,从上往下顺坡滑行,每每灌得棉裤里,鞋里全是雪,为此可没少挨母亲的烧火棍。
父母告诉我们,这个泥草房已经是他们的第二个家了,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住在建筑公寓里,一间大房子住着六家人,那时也没有门,每家挂着一个布帘子,有时晚上出去上厕所回来,由于黑灯瞎火的,一不小心就会走错房间,也闹出了不少的笑话来。刚成亲的时候,家里什么都没有,只是把两个人的行李搬到了一起,发点喜糖,就算结婚了。家里没有柜子,父亲就到外边割回一些葵花杆,搬回几块土坯,搭了一个简易的台子。没有筷子用,就到外边割了几根梢条,做了两双筷子。母亲说,他们住得还算好的呢,有些年轻人结婚时实在没地方住,就把连队的猪窝打扫打扫,住在了猪窝里,就连孩子都生在猪窝里,所以起名“猪娃”。
记得,五岁那年,我们家从泥草房搬到了新家,那是一个30平方米的旧砖房,屋里雪白的墙壁,地下铺这红砖,前面是亮亮堂堂的窗户,和老房子比起来,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搬家那天,父亲和母亲在前面抬箱子,我和四岁的妹妹在后面抬小板凳,那时家里的东西也少,半上午就搬完了,晚上躺在新家暖暖的砖炕上,高兴的大家好久才睡着,梦里都是美美的。
我们家第三次搬家时,那时我已经到分场中学上初一了,那年连队为了照顾家里人口多,生活困难的家庭,盖了一栋“大六户”砖房,当时,我们家因为人口多,父亲又年年都是生产先进,所以分了一套住房。新家有36平方,里面还设计了一个6平方米的小耳屋,搬到新家后,我们为了争住小耳屋发生了争执,大家是互不相让,最后还是厉害又倔强的姐姐占据了小屋,为此哥哥带着我和妹妹没少和她发动战争。
这个大六户,我们住了好多年,直到我结婚后才搬了出来。记得我的新房布置好后,虽然也是买的二手旧砖房,却有60平方,有客厅,有厨房,光卧室就有大小两个,前面还盖起了个30平方米的新仓房。新房刚装修好时,母亲来到了新房,这看看,那摸摸,满眼都是羡慕的神色,尤其看到厨房里亮亮堂堂,就连锅台和墙壁上都贴着雪白的瓷砖时,无不羡慕的说着:“我什么时候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就好了……”
后来我因为工作调动,搬离了居住二十多年的农场,到一个新的单位工作。父母于是就搬到了我们的房子居住,每年到了春节,我都会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家过年,虽然离家有几百里,需要在路上颠簸两天,可是那熟悉房子,曾经是我的新房,还有我那年迈的父母,怎能不让我思念呢。
2013年夏季,家乡遭受了特大洪水,父母的住房也被泡在了水里,大水退后一个月后,正好是父亲的父亲72岁大寿,于是我不顾二老的劝阻,坐上长途汽车,一路风尘仆仆的向家乡而来。
经过两天的长途奔波,在离家还有半里路的时候,我特意让出租车司机将车停下,自己拉着皮箱沿着街区缓缓向前而行,一路行,一路寻找自己过去的记忆。走在泥泞的街道上,两旁低矮的房屋和现代化城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走到离家还有50米远时,老远就看到父亲正站在门前向远处张望,当看到我时,连忙向院里召唤母亲。两位老人一前一后迎了上来,一个帮我拉皮箱,一个忙摘下我肩上的皮包,一左一右“包围”这我,一边走,一边问路上的情况,母亲还埋怨道:“工作这么忙,不让你回来,你还是回来了。”并不时向左邻右舍介绍:“这是我儿子,刚刚从外地回来。”幸福也写满了二老的脸……
那熟悉房屋,如今显得是那样的陈旧。走进屋里,地面还是湿漉漉的,墙上有一米多高的水泽印(被水泡过的痕迹),原来雪白的墙面长出了一层灰绿色的霉菌,用手轻轻一按,墙面立刻就陷下一个坑,就好像有水要流出来一样。在后墙窗台下,离地几厘米处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虽然已经被泥堵上,依然没有半点要上干的迹象,在父亲的指点下,我看到:窗外墙根处被冲开了一个很深的大坑,洪水在墙体上“掏开”一个碗口大小的洞,直接流进了屋里。就是现在大坑里还能看到明晃晃的水。看到这一切,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这样的房子还能住吗,也不知道两个老人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据父亲介绍:大水退后,父母刚回来时,屋里的水没过了脚脖,两位六七十岁的老人就用桶、水盆、水瓢和拖布一点点的将水和淤泥清理了出去,足足清理了两整天。虽然现在每天都要点锅炉进行烘干,可屋里依然潮气很大,有着一股腐败的酸臭味,窗户上总是布满了一层细小的水珠。这样的房子还能住吗,两位老人住在里头冬天不冷才怪呢,尤其这么潮湿,很容易让人生病的。也更坚定了我将父母接到自己身边的想法。
回到家里后,妻也十分支持我的想法,二老却故土难离,不愿离开,于是我又进行多次做思想工作,终于使他们同意了。经过同父母几次沟通后,我和妻子开始四处联系楼房,频繁的到处看楼,终于相中一套二手楼房,虽然只有53平方米,但三面都有窗户,屋里十分的亮堂,父母一下就相中了。面积虽然小了点,住两个老人还是可以的。
在我们风尘仆仆赶回农场给父母搬家时,一大早就来了很多人,有亲戚,有朋友,还有一些多年的老邻居,大家帮着搬东西,装车,父亲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母亲则有些涕不成声,一些老人也是泪眼朦胧。妹妹将我偷偷拉到一边悄悄的说:“小哥,我可把咱爸咱妈交给你了,你可要照顾好他们呀。”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车开动时,父母摇下车窗,不停地向众人挥手,毕竟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几十年,依依不舍之情难于言表,车开走好远了,二老还是不停回头张望。
搬到新家当天,母亲悄悄的到集市场买来鲤鱼、豆腐和大葱,装在锅里一起搬进了新家。母亲说:“这是搬家的讲究,就是图个吉利。”
第二天,当我和妻子再次来到这里时,屋里已经收拾的妥妥当当的了,母亲坐在新买的大床上,戴着老花镜正在绣鞋垫,父亲则在屋里左看看,右整整,掩饰不住满脸的喜悦。看到两位老人心情愉悦,我们也很有成就感,毕竟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帮着父母在我们身边安了一个家,让他们住上了楼房,圆来他们的楼房梦,虽然不大,但它的温暖,每个角落里都写满了亲情。
如今,父母在这个楼房里已经居住四个年头了,他们完全适应了我们居住的这个小城镇,认识了很多的好朋友,并经常参加一些健康有意义的文体活动,生活既充实,也很有快乐。而作为儿女,只要父母开心快乐,健健康康,也是我们最大的幸福。
雷春翔,1972年5月出生,本科学历,先后在云山农场广播电视局、农场工会和基层管理区工作,热爱文字,喜欢写作和摄影,愿做一名生活的记录者。先后在《星星诗刊》、《党的生活》、《黑龙江经济报》《黑龙江科技报》和《北大荒日报》等报纸和刊物,发表大量新闻和文学作品。
在场文学 The presence of literature 主 编:明桦微 信 号:zhaominghua0526本期编辑:明桦微 信 号:shaiwangnv来稿须知:原创,文责自负。稿件题材:诗歌、散文、小说、杂文,书法、摄影、绘画作品。初次投稿:附作者姓名(笔名)、个人简介(150字左右)、照片一张。投稿信箱:438371346@qq.com qiufeng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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