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史湘云为何经常被接来送去的?

这个题目,实际是两个三个问题:1.湘云为何经常“来”?2.湘云为何经常“去”?3.湘云为何不能久居一地?

先说“来”。湘云是贾母娘家的侄孙女,是贾母侄子的女儿。也就是说,湘云父亲,是贾母的亲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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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现代社会,这样的关系已经比较疏远了。当然在古代,也是一样的疏远。只是因为贾母慈爱,特别垂怜失怙的孤女,才以“舍不得”为名,常常接湘云来住。

贾母舍不得,不是固执老人的独断专行,而是真正体贴孩子的心。也就是说,湘云很愿意来贾府居住,贾母才常常接她来的。

再说“去”。既然孩子愿意来,老人愿意要,为什么还要常常“去”?紫鹃的话,可以给我们答案。

慧紫鹃情辞试莽玉,骗宝玉说黛玉就要回林家去了。宝玉不相信,紫鹃就这样说:“我们姑娘来时, 原是老太太心疼他年小,虽有叔伯,不如亲父母,故此接来住几年。大了该出阁时, 自然要送还林家的,终不成林家女儿在你贾家一世不成?林家虽贫到没饭吃,也是世代书香人家,断不肯将他家的人丢给亲戚,落的耻笑。所以早则明年春,迟则秋天,这里纵不送去,林家亦必有人来接的了。”

紫鹃这段话很近情理,使得宝玉也不能不信,并且引发了痴病。之所以“几句玩话”就引出宝玉的病,是因为紫鹃点出一个基本道理:在那样的宗法社会里,同姓的叔伯负有监护孤儿侄子的责任。不管叔叔伯伯是否愿意,也不管侄子侄女是否喜欢。如果不完成这个监护责任,是会受世人耻笑的。

湘云的叔叔婶婶并不是真心疼爱湘云,但他们不能不监护她;湘云也深深感到,与叔叔婶婶的生活并不幸福,但却不能拒绝他们的监护。这就是湘云常常“来”,却又不得不常常“去”的原因。

第三个问题,湘云为什么不能久居贾府?或者换一个提法,在什么情况下,湘云才能够久居贾府?

从前,湘云曾在贾府居住过较长时间的。贾母曾提到,袭人“从小儿服侍了我一场,又服侍了云儿一场,末后给了个魔王宝玉”,如果是暂时的、三天五天、一个半个月的服侍,不值得专门提起。贾母的话,证明袭人曾服侍湘云相当长的时间,也就证明湘云曾在贾府住过相当长的时间。

袭人与湘云也曾提到“十年前,咱们在西边暖阁住着,晚上你和我说的话?那会子不害臊,这会子怎么又臊了?”“不害臊”的话,肯定是指湘云的婚姻,大概是湘云希望与袭人同嫁一个丈夫(一妻一妾)以便一辈子不分开。

能说这样的话,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如果接近婚龄,再说这种话,就太没头脑了。如果是“襁褓之中”的婴儿,当然也说不话来。

湘云的判词中有“襁褓之中父母违”的话,她还是婴儿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在贾府住几年,和袭人相处,是父母去世之后的事情。

同样是孤儿,为什么那几年可以长居贾府,现在就不行了?这里有个很关键的人物:“我们太太”。

湘云说“后来我们太太没了,我家去住了一程子”,这个“我们太太”是谁?既然父母早死,只能是湘云的祖母了。

咦,祖母不应该是“我们老太太”吗?宝玉就是这样称呼贾母的。怎么湘云可以叫祖母作“我们太太”?

“太太”再长一辈是“老太太”,晚一辈则是“奶奶”,是“少奶奶”的简称。这在贾府三代人中很明确了。

可是在薛家,香菱叫婆婆薛姨妈,也是“我们奶奶”,大概是因为薛蟠尚未娶妻,薛姨妈就没有“升级”。等到夏金桂来了之后,香菱就叫夏金桂作“奶奶”,薛姨妈自然升格为“我们太太”了。

可见“太太”“奶奶”,更多的是家族内部的约定俗称,而不是晚辈对长辈的特定称谓。所以湘云所说的“我们太太”,只能是她的祖母。

父母去世,而祖母仍在,湘云就可以在贾府长居。祖母逝后,湘云就得回自己家,只能“常来常去”了。而贾府的环境,明显比史家愉悦。那么,湘云的自己家的生活状况,也就可见一斑了。

宝钗说“看着云姑娘的神情儿,风里言风里语的听起来,在家里一点儿做不得主”“他和我说话儿,见没人在跟前,他就说家里累的慌”“问他两句家常过日子的话,他就连眼圈儿都红了,嘴里含含糊糊待说不说的”“看他的形景儿,自然从小儿没了父母是苦的”。

没了父母,有祖母的庇护,虽然苦,但还能够在贾府长居而得到温暖;到祖母逝后,湘云连长居贾府的自由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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