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旅行,从生到死

旅行未必是从此处到彼处,从今天到明天、从今事到往事何尝不是。无奇可猎、无景可看的旅行,老绅士般翻着一本小书,将头探出窗户,依旧是相同的风景。路途旅行者在书本里的双重旅行,有违钱穆“读书当一意在书,游山水当一意在山水。乘兴所致,心无旁及”的告诫。
落进诗里的雪,已开始消融,温暖就在不远的前方。“春风沉醉的晚上,我每要在各处乱走,走到天将明的时候才回家里”,每作一文,必讲缘起,郁达夫小说《春风沉醉的晚上》的背景地,应在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杭州。
即便胜友如云,送你到车站,几次回头,还在原地伫望者未必多。古老的画面,会一直深藏于心,往事有味,“看断桥桥未断,却寸断了柔肠”。除了自己,谁又会在乎,有的故事最后只有自己记得。一杯一杯复一杯,沉默是成长的标志,不是冷漠,是成熟,而成熟的标志,正是如何去沉默,沉默是内心的旅行,遇事自己与自己商量。沉默若是一种力量,倾听便是一种自信,不被别人的高谈阔论惊扰,面带微笑,虽说有些僵硬。一个活明白的人,不忍心让自己活得太明白,最后选择健忘,因为太过执着,便是纠缠,一个听到过太多家长里短的人,到老则选择耳背。想起耳背的老母,油烟机开着,仍是淡如菊的样子,似与孤寂签订了一纸体面的协议。又暖心又伤感,我知道,内心安静,走到哪里都有好风景。人生有约,万里归来,由盛而衰的旅行,归去来兮,不如归去,决计归养,寸职不居。
世俗凡人,命运起承转合,如遇山遇水遇事遇人。同行之人,皆为风景,有的相识虽浅,似是经年,有的闯进生活,只为给你上一课,然后转身下车。飞鸟越长河,过客走孤烟,别人是你的过客,你则是时间的过客。星光万里,终将抵达,你说了不算,时间说了算。
有绿水的地方,未必有青山,只是旱塬上修了一座水库。因对水的渴望,方会收集木头,造一艘船,然耐心留不住,舟楫未成,改作蓬车。穷家富路,再不济的日子,川资也得充足,走亲戚也得看上去殷实。选择既多,机会自会变少,没有难度之事,大概没有多大价值,自我安慰,有时是自欺,但结果不会骗人。
悬崖绝壁,蹬道纡曲,道途荆棘,妖魔横行,《西游记》里的旅途,并不夸张。一场旅行,从生到死,一切风景,都是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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